戈平點頭。
“你試圖助他們破壇,自己也被吸入壇中?”
戈平先點了個頭,又搖了一下頭。
蘭遇問:“他什麼意思?”
橙心睨了他一眼:“他的意思應該是說,他的確試圖破壇,但不是自己被吸入壇中。”
司照又問:“可是有誰將你困於壇中的?”
戈平點頭。
“那人可還在此?”
戈平點頭。
在場眾人聞言,皆如臨大敵,舉械四顧。
除了柳扶微。
她不僅沒有後退,反進了一步,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尊石像。
不論是麵孔還是衣冠都被損毀,都與她記憶中見過的那座石像極為相似。
這裡……當真是當年她被綁架待過的那座破廟?
無儘的壓抑向柳扶微湧來,她幾乎聽不到外人說話了,眼前儘那可怖的一夜。
司照按住她的手腕,“勿再向前。”又回頭對眾人道:“諸位立即離開此地。”
各自尊長同門皆被困於壇中,他們豈會離開?
澄明道:“我留下一起。”
“我、我們也得救下莊主!”
司照道:“那諸位可有知道此石像的本尊麵目為何?”
眾人麵麵相覷,這石像都損毀成這樣了,哪看得出是何麵目?
橙心問:“管他是何方妖孽!我們將祭壇毀了不就成了?”
司照隻能隱約感受到石像之後陣陣森然黑氣,“通常祭壇之上所供不是仙人、就是鬼神,若在此廟之內,我等肉眼凡胎,唯有指名道姓方能睹見。”
蘭遇罵了聲“奶奶的”,試著一個個道:“聖羅大元帥,天魔神尊,盤絲大仙!”
……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反應。
橙心道:“你有病吧,盤絲大仙又沒死,怎麼可能被供在這兒?”
蘭遇:“……我緊張嘛,彆吼我,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將軍扮相的廟了……”
柳扶微雖不知此乃何處,但年少的記憶太過深刻,也不知打哪來躥的膽量,忽道:“這座石像本是銀發,紫裳,披銀甲,他腹中還繪有一個青色狼頭,狼頸係有一個紅鈴。”
司照略微一驚,還未來得及問她如何知道,整個破廟上空傳來一陣笑聲。
這笑聲仿佛能穿破人的心肺,在場皆是修行之人,尚且難以抵禦此笑聲,柳扶微聽到第一聲時就覺得氣血噴湧,五臟六腑都要給笑聲顛出來。
下一瞬,整個世界聲音止息,是一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廣袖輕拂她的臉頰,手心溫熱,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
而有武功稍微低微的樓一山莊弟子,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唯一一個沒有捂耳的司照當然也不好過,額間沁出絲絲冷汗,麵色也倏地泛白。他深吸一口氣,道:“不必藏頭露尾了。”
他往常聲音溫潤,然而此時一振,卻莫名有一種金口玉言的穿透感,直擊了那詭異的笑聲。
司照一字一頓道:“青澤將軍。”
“將軍”二字一落,笑聲倏地一止。
一個身影從那尊石像後徐徐踱出,沒有影子,長發在月光照映下顯得銀白。
那白發男子看著司照,殷紅的唇角一勾:“久仰大名啊,太孫殿下。”
*****
此人乍一眼竟是少年模樣。
卻看他紫裳銀甲,靴穿一雙鸚鵡綠,最灼目的莫過於那那一襲銀發如雪,除了甲胄上沒有青色狼頭之外,與柳扶微所描繪的石像麵貌大差不差。
蘭遇瞠目:“什、什麼情況?神像成精了?”
眾人看到石像之後踱出一個縮小的石像本尊,倶是傻眼,更讓人大驚失色的是這白發男子還開口說了啥?太孫殿下?等等,這位趙參軍居然是太孫殿下?!
司照微詫:“未想青澤將軍竟認得我。”
“太孫殿下司圖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他雖在十步開外,說話的聲音卻像是繞梁於頂,這般距離看此人劍眉斜飛,若能忽略兩處裂開的唇角,確如傳聞中一般是個俊美之中透著幾分妖冶的將軍。
青澤將軍,世人也稱他為青澤妖將。
既為妖將,顧名思義他本是個妖。
隻是,他並非傳統意義上那種為禍人間的妖邪,恰恰相反,青澤是一方名將。
他追隨戈望大元帥十餘年間,憑驚天戰力幾度救淵軍於危難,以血肉之軀抵住被敵軍破損的堤壩,救下靈州十萬百姓,自此“妖將青澤”成了大淵百姓心目中的“最美妖人”。
以上這段雖是發生在柳扶微出生之前,據說青澤將軍戰死之後,他的事跡仍傳頌於民間,自是眾說紛紜、有褒有貶,但總體形象還是趨於正麵,就連柳扶微這種狂熱的太孫殿下崇拜者都一度追過青澤將軍的話本——
“眉發如雪鋒如霜,紫衫銀甲破萬虜,誰說妖靈無情意,且看青澤在人間”這幾句,她到現在都會背。
於她而言,這始終隻是一個傳奇故事裡的人物。
直到破廟遇險。
逃生後她憑記憶畫過廟中神像,有過諸多猜測,問過不少人,都說世上從無此廟。阿爹專門找了郎中給她看病,郎中瞅著她臥榻邊的畫冊斷言她是入戲太深、驚怖之間產生幻覺,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而此刻,這個青澤將軍就這麼妖鬼莫辨的站在跟前,她當真是懵了,連自保的本能都拋諸腦後,脫口問:“青澤將軍……不是早死了麼?這個廟又是怎麼回事?”
“對啊,這位小娘子說得極是。”青澤人半倚在石像的之上,聞言,饒有興味的重複了一遍:“青澤將軍不是早死了嗎?這個廟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