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最後一日 朕明日就頒一道……(2 / 2)

人間無數癡傻酷 容九 10894 字 8個月前

“也不看看都幾更天了,早就下朝了……”柳常安道:“爹接下來有一樁三司要案,這幾日就住台院裡了,回來拿些衣物……你人感覺如何?可還覺得困倦?”

“精神好,胃口也好呢。”

二姨娘端來果盤,聞言哎呀一聲:“有我給阿微補好身子,一定很快養回去。”

柳扶微衝姨娘投去一個笑眼。

柳常安看她氣色確實不錯,坐下身道:“待過幾日,爹帶你一起拜訪左府,好謝謝人家的救命之恩。”

柳扶微持箸的手一頓:“其實他也就是……順便帶我回來的,而且,我不都已經道過謝了麼?”

“救命之恩隨隨便便一聲謝字了事,傳出去,是我柳家家風不正。”柳常安倏地板起臉來,“何況左少卿救你絕非順便,你被劫走之後,他就向朝廷多次告假,你以為他是乾什麼去的?”

院外玩木劍的柳雋忍不住插嘴道:“明明是左大人失職,才會讓阿姐被歹人劫走的……把人救回來不也是理所應當?”

“小孩子懂什麼,念書去!”

柳常安瞪去一眼,示意周姨娘先帶開柳雋,目光又轉了回來,“爹知道你委屈,但有些事,卓評事也解釋得很清楚了,左少卿他亦有苦處。”

她默默放下碗筷。

回府後沒兩日,卓然就上門來錄口供,專程告訴她城門口劫難的後續。

“並非左少卿不願護你,隻是那日他跌進過輪回鬼井之內,受了極重的內傷,活下已是奇跡,若失了如鴻劍就更不可能護得了你……柳小姐脖頸被劃開時,少卿大人在第一時間斬斷了傀儡線,這才不至割到要害,他昏倒之前還抱著你不放,是……我們無用,敵不過那袖羅教妖徒,才會讓他們又將你劫了去。”

柳扶微說不上自己心裡頭是什麼滋味。

隻是在沉默許久後,反問:“這些話,他為何不自己來說,要卓評事來說?”

卓然:“不是他叫我來的,是我自作主張……哎,我這不是不希望柳小姐誤會下去嘛。”

她想起在柳府門前自己一迭聲的質問,左殊同卻連一句辯白也沒有,就那樣離開了。

***

柳常安拿指節在飯桌前一叩,將她遊離的神思敲回來一些:“這回大理寺對你確是破例了。”

她的種種經曆本應皆錄入口供之中。

那日卓然過來,卻是一不問袖羅島,二不問玄陽門,甚至還一本正經暗示:“當年袖羅教將你棄於半途,之後你被接到老家歇養,此回長安受玄陽門案牽連……幸得我們少卿及時趕到救你於水火……唔,有要補充的麼?”

“……”

雖然她明確告訴阿爹這一年來未受到什麼折辱,但,一個妙齡女子被困於妖島上將近一年,一旦傳開,後果不堪設想。

大理寺肯配合著將這套說辭錄檔,確實可說是……格外關照了。

她那時,瞄見門外的阿爹拿袖子摁乾淚痕,想坦白的話也給咽回肚裡。

女子名聲,事關嫁娶,事關將來……

換作是過去,她自會想方設法圓好這個謊。

但對於一個命格薄如蟬翼之人,此間種種,似乎已不再重要了。

當初是想,學會靈域術,可利用脈望來調整自己的壽期。

直到鬱濃離世,才知道這根本隻是一場異想天開。

脈望帶出的靈力與惡煞之氣並存,憑空多出來的每一日、每一夜,時有惡鬼侵擾神魂,非得逼她想方設法趨之避之。

最難以接受的是,她好像真的會因為脈望,不知不覺變成另外一個人……

青澤的下場曆曆在目,禍星之說若是真的……也許,她並不能扭轉乾坤。

曾經對於天命,她是無知者無畏,但現在……她真的退縮了。

哪怕摘掉脈望,命格樹就會以比常人更迅猛的速度凋零,哪怕她現在不記得自己這具身體尚有多少“存貨”,但至少她可以不用麵對更多未知的困境……

“你有沒有在聽爹說話?”

柳扶微歎了一口氣:“等吃過飯,我就出去給左‘恩人’挑一件像樣的禮物,回頭和您老人家一起前去拜謝,總行了吧?”

柳常安這才放寬心,等蔡叔過來示意都備妥當,又想起一事,回頭:“你這次在玄陽門……與太孫殿下有過多少接觸?”

“唔,就是見了一兩麵,沒太多接觸……”她低頭扒碗,儘量讓自己的動作自然些,“怎麼了?”

“那就行。”

“什麼意思啊?”

“近來,有些風聲……”柳常安一頓,擺擺手,“罷了,朝廷大事你也彆多打聽,總之你彆和外人提及。”

“……”

柳扶微還真想拉住阿爹問問。

話到了嘴邊,本能刹住。

剛回家時,她擔心司照的身體,也拐彎抹角從阿爹那兒打聽來著,聽聞他在東宮養病,聖人為他廣招天下名醫,才安心不少。

她又開始憂心忡忡,自己瞞天過海的賬還一筆一筆擱在太孫殿下那兒呢,待他病好之後,會不會來找自己清算,來了該怎麼搪塞。

可一連等了兩天,沒見任何動靜,彆說太孫殿下了,連蘭遇都沒上過門。

後來卓然來時,她主動探過口風。

卓然說:“殿下提過一句,柳小姐幫過他。”

“然後呢?”

“沒然後了。他不想再被茲事攪擾,令少卿不必再提。”

或許,是因靈州那幾日過得太過險象環生、觸目驚心,才會讓她在某些瞬間,誤以為自己與他算是……共患難的夥伴了。

如果不是因為誤打誤撞進了罪業道,不是她給他種了情絲繞,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算一算,情絲繞也種下十四五日了,應當已然解除了吧。

玄陽門之案既過,殿下也回到原本的位置,好端端的來找她做什麼?

本就如隔山海。

何況,人家三番四次救你性命,明知你是阿飛也不拆穿,已是惶惶天恩了。

你要是再去計較他拿走脈望不講義氣,未免太沒自知之明。

真要追溯,脈望來自天書,本就是所有,又何須向自己交待呢?

算了。

挺好。

反正陋珠遺失,有許多事她注定記不起來了……

那也很好。她體內那個陌生又可怖的阿飛,也許就此棄了、忘了,對她而言也是好事。

總歸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這輩子倒黴得很,既成不了快意恩仇的女俠,也成不了財來財旺長安貴女,就連一個女魔頭都當得磕磕巴巴、不情不願。

還是乖乖認命,做一個最平常的小娘子好了。

聽阿爹嘮叨、和阿弟姨娘他們拌拌嘴,吃吃喝喝,管他什麼袖羅教,什麼江湖仇怨,既然一切各歸各位,何必刨根究底呢?

總算天地熔爐陣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何況,就算這裡邊有鉤子是阿飛下的,要怪也隻能那些人自己心術不正。

至於坑戈帥他們……若非如此,她又怎能助橙心找到親生父親呢?

當初對鬱濃的承諾,也算是遵守了吧。

不遵守也沒轍。

總歸,她也沒有將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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