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訕訕:“女帝陛下之……孽海十二緣。”
“……”
司照才看清自己身上這一身祥雲寬袍,頗有幾分……旖旎?
他本身氣韻絕倫,裝束再是放蕩不拘,也掩不住本人的金貴之氣。饒是如此,他語氣不佳:“柳小姐挺會享齊人之福的。”
“隻是隨意翻翻……”
“誰說早年看過的?”
“……”
“柳扶微,以你命格虧損之軀,遇吸食人陽氣的攝魂術,你以為是鬨著玩麼!”
聽他連名帶姓喚她,她本能一瑟縮,又覺不忿:“我哪想得到是什麼攝魂術,而且我也是受害者……”
他根本不聽她辯解:“這當中挖了多少陷阱,就等著在你意誌薄弱時跳!”
“陷阱?那又是何意?”
“這屋中布置,再看你我裝束,若今日進來的人不是我,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柳扶微臉色白了白,“你是說……若來者是彆人,他就有可能會對我行不軌之舉?”
一時間,她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無恥,這也太無恥了吧!
如此一來,對女子的傷害皆為實質,可一夢睡醒,一切成虛幻,就算有冤也無處伸啊。
司照看她臉色煞白,銳色稍減:“知道怕了?”
“那人……還會出現麼?”
“不好說。”應該不會了。
柳扶微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見司照站著不動,她道:“殿下?”
司照揉了揉眉心,想著國師先前所說,道:“你當真不記得結局了?”
“不記得。”
司照閉目凝神,當即捏指念訣,隨即抬頭:“看來這裡並不是故事最後的場景。”
他推開窗,望著窗外的景致,與現世中相差無幾,“你先告訴我,這個故事究竟講得什麼?”
柳扶微跟著一旁觀看書中風景,“這個故事,講的是女帝始亂終棄的故事。”
司照眉頭微蹙:“始亂終棄?”
“南妃本名蕭辭,為權貴之後,與在女帝登基之前本為一對羨煞旁人的眷侶,也曾立誓會與南妃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女帝臨危受命登基之後,為固朝權便開拓後宮,又因朝務繁忙,便慢慢冷落了蕭辭。”
聽到此處,司照麵上頓時露出了一副一言難儘之色。
她嗬嗬一聲,道:“話本嘛,總是會有些戲劇性,不必當真嘛。”
“蕭辭不滿,女帝一遍遍許諾他才是自己摯愛之人,對其他人並無半點真心。可女帝話雖如此,仍會寵幸彆的妃嬪,時日一久,南妃日益憔悴。誰知有一日,女帝出宮後失蹤,有外戚欲要搶占女帝政權,正當宮中亂作一團時,南妃力挽狂瀾,並找來一個與女帝極為相似的女子,暫扮女帝,以解燃眉之需。”
司照眉頭蹙得更深了:“然後呢?”
“我就看到此處。”柳扶微道:“反正這書挺薄,最後的場景無非都在宮裡,我們不妨都走一輪,不就好了?”
司照極少看話本,看她說的頭頭是道,自然依她來走。
可結果,兩人將這話本中許多場景都走了一輪,司照一遍遍試過去,始終未能找到真正的場景。這下柳扶微都困惑了:“莫非還是在宮外?那這不等於大海撈針麼?”
司照道:“也許,還是得從故事角度去思考結局。”
“這種話本,無非就是女帝出宮時遇到什麼危險,暫時脫不開身,等回來的時候發現真正可靠的還是南妃,為自己所為痛徹心扉之類結局吧。”柳扶微自覺自己博覽群書,也想不出更多,隻問:“依殿下所見,故事的後續會是什麼?”
“不知。”
“殿下不妨代入南妃看看,若是殿下,你會如何呢?”
“……我?”
“對啊,反正你現在扮演的也是他……”
“無稽之談,無需代入。”
感覺到太孫殿下不願聊這個,本該就此打住,但也不知怎麼的,嘴上仍控製不住道:“也對。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能體會得到蕭辭的心境呢……”
“柳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他不悅。
但時間緊迫,多困在此地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險,司照當真重回南妃的寢宮中,認真思索起來。柳扶微看他陷入沉思,也不叨擾,索性自己下床溜達。
說起來,這書裡的世界乍一眼看去,如同一幅山水彩畫,能明顯感覺到與現世的不同之處,但有些東西又尤為的細致寫實,比如這鳥籠裡的金絲雀,真是畫得惟妙惟肖。
司照不知想到什麼,隨即在南妃屋中四處摸索。
柳扶微的目光隨著他走,須臾,但見他摁動書架後的一個機關,竟見櫃門緩緩移開,出現了一條向下通的石階。
石壁現出火把,兩人對視一眼,柳扶微跟著司照一起邁步往下,直通到一間空曠的地室。視線豁然開朗之際,柳扶微頓時呆住:“這是……”
點點燭光下,一個巨大的鳥籠映入眼簾,那籠中置放著一張四方紫檀大床,錦緞薄綢微亂,玉枕成雙,床邊還擺著兩個小小的雕花圓幾,幾上堆著錦盒,不知內裡裝著什麼。
司照沉聲道:“囚室。”
饒是這隻是畫中景象,依舊震撼人心,空氣中甚至還飄著一股淡淡龍涎香。柳扶微瞬間起了一聲雞皮疙瘩,但覺脊背發涼,“所以,女帝失蹤並非是遇險,而是被蕭辭囚在了這密室之中?”
想到今日若來遲一步,眼前的情境便不隻是情境……
司照眸色漸深。
他豎指捏訣,果然在半空中生出一道淺淺的亮光。
柳扶微問:“這樣就能出去了?”
“需再等等。”需得現世中有人配合。
柳扶微輕輕“哦”了一聲,她仍驚詫於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劇情,一麵覺得驚悚,一麵又忍不住好奇:“我看書的時候,還為蕭辭感到可憐呢,想不到他是如此野心勃勃之輩……”
“不是野心。”
“?”
“若隻是野心,殺了女帝即可。囚室也非一日可建成,蕭辭顯然籌謀已久。”
“可女帝性情剛烈,哪住得下如此不見天日的牢籠?”
“也許於蕭辭而言,人心未必不可磨,得到人,總比全部失去來得好。”
“那這故事的結局,必定悲慘無比啊。”柳扶微又奇道:“不過,殿下都沒看過這話本,你是怎麼知道這下邊有囚室的啊?”
司照身形微僵,顯然不願答。
“殿下你又藏著掖著了。”
看她目光不移,他道:“彆處……廂房畫風簡練,隻有蕭辭的房裡多了一盞金絲雀籠,自然有其用意。”
“啊,竟是如此,還是殿下觀察入微。”
她神色由衷,司照視線莫名一亂,不由自主挪開。
其實,他根本不是因為什麼鳥籠,也沒有去體會所謂的蕭辭心境去分析莫須有的人物。他隻是在望向她的身影時,想著若是她,同其他男子在紅帳中耳鬢廝磨,將自己拋諸腦後……
一刹之間,竟萌生了某種駭人的念頭,荒唐到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司照極力掩藏。
他反複告訴自己,一切妄念,必是因為情絲繞……定是因為情絲繞。
隻需過了今夜,一切定可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