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抹了一層刀腥般的意味?
衛嶺既是禦前第一高手,對此自然十分敏感,他覺出司照不對,心莫名涼了半截:“殿下,可是那咒文……”
司照放下撫心口的手,沉著嗓音:“我……無事。你繼續說,大理寺怎麼了?”
衛嶺道:“大理
寺在平康坊發現神燈,現下,左殊同已然趕去……我們要否前去?”
司照的長睫在聽到“神燈”二字時倏地抬起,而在“左殊同”三字時定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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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域內。
阿飛閉眸斜靠在命格樹樹乾上。
忽爾感受到湖潭上一陣氣流波動,她睜眼,一躍而下,踱到潭水邊。
心潭間的迷霧散開些許,那些被封印了前塵往事的琉璃球正在顫動。
其中一顆顫得尤為厲害。
阿飛微微一怔,往前邁出一步。
這是……她的記憶……
不待她看清,但聽“哢”一聲裂響,那顆琉璃球忽如焰火騰起,在靈域的上空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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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球的記憶化作碎片,散落在心潭之中,升騰起金色的光。
柳扶微隻覺得自己整個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教主、教主……”隱約聽到有人在喚她。
掀開眼皮的時候,一道明亮的光映入眼簾。
斑斑點點的陽光自鏤空的雕花窗桕耀入。
這是一間寬敞的木屋,她正於銅鏡前,梳妝台上各色飾品,不是尋常的金釵珠寶,更多是由乾花、象牙、動物皮毛之類所製。
“教主大人,我已同魔尊他們打聽清楚了。聽說這回要找你的那位流光神君乃是紫微帝星座下的仙官,主掌輪回道,就連閻王殿也得敬他三分,要不然,我們暫時搬教躲一陣子吧……”
她扭頭,猝不及防看劇一個滿腦袋長刺的少年擱她身旁站著,嚇得她簡直要當場尖叫。
然而身體的主人沒有尖叫,甚至還有心情繼續對鏡梳妝:“就算是天界的神君,到了凡間也不可動用仙法,我怕他做甚?”
腔調卻是從容不迫,甚至帶著隱隱然笑意。
柳扶微看向鏡子中星眸流波,媚笑如春的藍衣少女,瞬間頓悟:是從前的……飛花?!
她這是又……又又做夢了?
所以這次夢到的是……她的前世——百年之前,飛花的前塵往事?
柳扶微一時激動難耐,又不免疑惑:等一等,飛花的記憶不是已經被封鎖了麼?
不是說,唯有將風輕的情根歸還給現世的風輕才能恢複麼?
為何突然之間,她會想起來這些呢?
醉夢之中,思緒難免遲緩。
柳扶微隻能任憑著記憶繼續探尋。
這位……這位滿頭頭發飛如刺的刺蝟精,在兩百多年前,好像一度做過妖族之王,直到被飛花馴服才追隨左右。
刺蝟精嗐了一聲:“飛花教主您可是連脈望都收入囊中、我等妖界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就連魔尊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啊不對,是您的凜凜神威之下……要不然,我們此次召集魔尊他們共同對戰流光神君?”
飛花握著眉筆,細細繪著柳眉:“你不會真以為魔尊會幫我們吧?叫來隻會讓他們坐收漁翁
之利的。”
柳扶微這才想起來了。
這應是兩百年前的那一次。
她收脈望為主後成群妖之首,因動靜太大驚動了天界。
脈望據說本是鎮壓在天庭的凶煞之物,不知為何流落塵世。天上的神仙得知此事,將她視為禍世主,斷言她必定會以脈望禍亂人間。
即便如此,天界不可乾涉凡間乃是鐵律。
是以,他們隻能令那位掌輪回的流光神君,以托夢的方式前來做說客——
倘若她願意主動交出脈望,天庭願既往不咎,饒她一死。
飛花當然不會將天界的鐵律放在眼裡。
她也不傻。
縱然脈望在手,到底羽翼未豐,同天上的神仙硬剛到底必定要吃大虧,所以,她起初裝作無比配合的姿態接觸這位流光神君。
這種神仙給她托夢心域的形式,全程隻聞其聲音而不見其人。
但她能感知到這尊大神並未非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相反態度還算彬彬有禮,有商有量。
看來沒有妖界們傳言的那麼可怕。
她作無辜懵懂狀:“神君大人,脈望它極為乖巧,從不傷人,我也隻拿它為小妖們治傷,我和它相處的甚好,我真的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它有什麼可怕之處啊。也許是你們多慮了。”
流光神君便回:“脈望遇靈吸靈,遇煞吸煞,現下收手,為時不晚。”
飛花得出結論:這豈不是擁有此物,無論靈氣煞氣都可為我所用?
她又假作顧慮重重:“可你們不知,此物認主,黏人異常。我若將它交給你們,它到時候它恨我將它拋棄,說不定就會心生報複,那我豈不是得遭到反噬?”
流光神君道:“脈望由蠹魚所化,乃是天書書蟲,我掌管天書,可將脈望收入其中。”
飛花會意。
這位流光神君就是既是掌管天書者,恰恰是我的克星。
念及於此,於夢中的柳扶微自己先吃了一驚——我觀前塵的飛花,怎麼會連她當時心中作何想法都了然於心?
“教主胸有成竹,必是想好對策了吧?”刺蝟精小哥問。
飛花似笑非笑,將梳子上的一縷發絲輕輕一吹:“你說呢?”
刺蝟精邪笑道:“屬下明白了。教主您是想拿您新創的‘情絲繞’用在這位神君的身上,與他……巫山雲雨吧?”
飛花毫不避諱,笑吟吟道:“魔尊也說過,同神仙行雙修,對增進修行大有裨益,到時候豈不是任憑我擺布,由著我取儘他的仙力?”
刺蝟精立即配合著做出一副被人輕薄的嬌羞狀:“教主你好壞……”又瞬間正色:“隻怕天上的神仙也未必能夠遵從,若是事後惱羞成怒,會不會……”
飛花拿青蔥的手指塗抹唇脂,意味深長地笑了:“為仙者,本就不可擅自下凡,更彆說與凡間的妖有任何私情……我隻需奪走他的情根,他必受嚴懲,輕則享雷霆之刑,重則貶去仙籍,他成了凡人之後,又如何奈何得了我?”
***
飛花答應流光於姑射山下歸還脈望。
那裡地處偏僻,寸草不生,既無靈氣也無煞氣,縱然是神仙下凡也不會被凡人察覺。
飛花提早半日抵達,心中籌謀如何部署,如何將這位神君大人一舉拿下。
正兀自思量,但見刺蝟精嗷一聲,手一比前方:“教、教、教主快看!”
前方破屋前出現一道金光忽閃,一個墨綠色衣裳的男子憑空出現,他身姿挺拔頎長,手中抱著一張七弦古琴。
雖隻能遠遠瞥見一張側臉,那一身出塵氣質卻是難掩。
一現身,便踱入那小小的破屋之中。
刺蝟精一臉興奮緊張又害怕,聲音都抖起來了:“教主!那位,想必……就是流光神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