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處在這個旋渦中,沒有一絲風,甚至連空氣都沒有流動感。
視線有在慢慢變亮,依舊模糊,依舊死寂。
“司照。”
可哪怕她主動叫他,他好像也隻是微微轉了轉眸,像是模模糊糊聽到了什麼,但已不再關心。
反正,不會是喚他的。
罪業道上的知愚齋雜草叢生,牆壁斑駁,一看就是很久很久沒人住的地方。
柳扶微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裡,就在想,太孫殿下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會不會很難適應。
還真讓她猜對。
燒水壺響了,不知拿濕布蓋住手柄,因五感淡薄,被燙到血肉模糊才會察覺;除草的手法也笨拙,半大的後院從白天割到天黑都割不儘;做飯不放調料,乾飯蒸得稀稀拉拉,看著就難吃;就連窗戶紙都糊不好,刮風下雨都能吹破……
這些回憶,如一趟渾水,混沌而過。
也許對他來說,又過去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對柳扶微也隻是一個眨眼的事。
等畫麵更清晰一點的時候,太孫好像與這些
() 知愚齋已遐邇一體了。
灰色的衣袍取代了,草鞋取代皮靴,玉冠早已摘下,木簪橫插,半披半束。
天蒙蒙亮就開始起床掃院,給自己熱饅頭,備好籮筐,拿起木杖,推開知愚齋的小門,緩緩步向罪業道。
像個山野村夫。
隻是山野村夫是去打獵,而他麵臨的是漫山的孤魂野鬼。
厲鬼在罪業道上飽受折磨,看到人時常常襲擊。
他不是去除妖的,既是渡化,隻能以防禦為主。
柳扶微終於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到太孫的時候,他會隨身帶套肘的護具了。
原來山道斜坡斑駁,和鬼打架的時候,經常會滾下石階,摔個遍體鱗傷。
罪業道上的鬼怪形式多樣,就連鳥獸都會攻擊人。
原來那隻來自地獄的死靈鷂阿眼,在初見司照時,差點就要把他給燒成灰。
但,也許是因為……那隻死靈鷂讓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妃。
所以在他和靈鷂兩敗俱傷時,他居然主動把為它包紮。
後來有了死靈鷂做他的眼睛,他就不必每走一步都拿竹杖問路了。
難怪名它為阿眼。
他將大理寺三子的模樣細細說給阿眼聽,但度過了春夏秋冬,他始終沒有等來他們。
儘管如此,在麵對其他妖鬼時,司照依舊耐心為它們念清心咒,儘力為他們多消除些許戾氣。
縱然十隻山鬼裡,能被他渡化的鬼怪不過一二。
她跟在他身後,看他拾級而上。
蒼茫暮色之下,群山通體靛青,茫茫不辨褶皺。
他穿梭於萬鬼之間。
除了那隻陪伴他的死靈鷂,身畔再無任何追隨者。
她在期間有試圖再叫他。
他有時會頓足,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有聽到。
柳扶微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是他執念所在。
是因罪業碑?是因他很介意那未犯之罪?
還是說,是因為天書?
現下看來,務必抵達他心魔所在之節點,方能真正將他喚醒。
但……究竟在哪兒?
想到旋渦外那亂了套的心潭,她心焦如焚,唯恐下一瞬他就要被心魔吞噬,一不留神居然跟丟了人。
於是借情根君之力飛身而起,然而罪業道上石階萬重,夜色來臨,山霧將樹影襯得像色如死灰的汙池。
於是借著情根飛起,可是霧吞沒了石階,處處都是孤魂野鬼的影,陰瘮至極。
……天,她居然在幻境裡又一次感受到罪業道的可怕。
好在情根君感受到她的害怕,多往她身上繞了兩圈。
這時,從不遠處深林方向,出現了一抹淡紅。
天空發出“嗚嗚”的聲音,仿若有什麼妖魔鬼怪在啼哭。
柳扶微舉目望天,不遠處,半空的紅雲被撕裂開一個猙獰的笑容,隨時會將人吸進去。
她忙拉著情根君往那個方向躥去,終於在前方又看到太孫的身影。
與此同時,心裡感受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躍動。
是了,那就是心魔所在……
確切地說,是心魔將欲噬魂!
她一時緊張,趕忙向著那哭聲的來源奔去,正待阻止司照上前,待臨得近些,忽又感到聲音有些熟悉。
她渾身一僵。
司照本寂著不動,似乎猶豫一瞬,提燈轉身,一步步走到那個聲音跟前:“誰?誰在那兒哭?”
靈域內,心跳聲震蕩到了極致。
那台階下,一個桃衫少女的身影,輕聲問他:“你是人,還是鬼?”
他低沉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
柳扶微整個人驚呆了。
是……我?
太孫殿下的心魔……怎麼會是我呢?
可是山風那麼狂,心域在瘋跳,那個“她”的周身散發著足以吞噬人的力量。
處在執念中的司照渾然未覺,聲音清雅如昨:“我自然是人……姑娘,可是迷路了?”
有許多過往根本來不及細究。
眼見著他離心魔越來越近,手中脈望成刀,她奔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將魔幻破開。
她撞開了那個魔幻的“自己”,奔向他,一把擁住了他。
這一次,是擁抱住了實實在在的他。
他露出了一時的錯愕神色,像沒有分清楚幻象和真實,僵著身,心域內跳動也亂了節奏。
刹那間,一切幻象都碎裂開來,地平線“嘩啦”一聲坍塌瓦解,燈與月像天女散花一般齊齊隕落。
那光亮比她打碎的天書的光還灼目,落墜的感覺比奪情根跌進的湖水還要冰冷。
可他們的宿命比那時都要早。
“我是迷路了,迷了好久的路,險些都要把你跟丟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眼眶裡的水色倒映著他,光影瀲灩:“好在,終於找到你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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