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他待塵埃落定告訴她不遲,可情感上……他竟生出了另一種念頭:倘若能讓她在我身邊一輩子,就算欺瞞她一輩子也是值得。
柳扶微已親眼見過他的往昔,偏偏有話說不出,想誘他坦白點什麼,看他欲言又止,心急如焚道:“殿下要總是這樣三緘其口,下次你生心魔,我再一頭霧水闖入,萬一發生更危險的事……”
“既知危險,不許再去。”
“那你告訴我呀!我為何會成為你的心魔?”
司照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喉間的腥氣:“因為你,總在離開。”
她始料未及地一呆:“我幾時……”
“當日,我盼你留在知愚齋,你卻毫不猶豫種下心種,後來你破開天書,我想讓你留下,你亦頭也不回。”司照說這些話時,她一次次離去的背影在腦中循環往複,聲音仿佛有暗潮湧動,“選妃時,你也總想離開。”
“隻是……”她震驚了,“因為這個?”
“隻是?”戾氣自骨頭縫中抑製不住地往外冒,司照反問,“你可知你逃一次,會釀成多大的後果?”
若換作是之前,柳扶微聽到這個定會覺得是一種暗暗的威脅,不反駁幾句都皮癢難耐。可見過了太孫的往昔,她依稀能夠體味到,他隻是失去了太多太多太多,他是真的害怕自己會離開。
“那我不離開不就好了?”她輕輕拽住他的袖子,哄著他,“過去……是我任性,才傷了殿下的心。但以後,我一定好好的留在殿下身邊。你心裡還有什麼不痛快,或是有什麼需要我的,都可照直說。”
說著不忘摟住他的脖頸,搖晃著附上軟糯的甜言蜜語:“殿下,你的話我聽在耳裡,必定好好放在心底……”
兩人距離不過寥寥,她上襦穿著冰絲綢,肚兜的紅色係帶清清淺淺蹭在他心上,像一條細細的小蛇,專往他情|欲裡鑽。
司照渾身上下,繃得硬邦邦的不止是手背青筋,唯恐她再靠近一點就會察覺,忙將被褥蓋過自己的下半身,不自然地挪開眼:“我並未,讓你為我做什麼。”
“當真?現在不說,下次要是又無意間惹怒了殿下,那我可不會認的。”
他眸色暗了下去,眼尾一寸紅深了兩分:“不要再去見左殊同。”
“……”
她在殿下心中究竟是個什麼形象?
他……居然真的唯恐自己會和左鈺私奔?!
他又道:“不
是要你們永不相見(),但與我成婚前(),不許再見。”
語氣不容置喙。
柳扶微怔怔看著他,感到他周身氣韻與幻境中的殿下簡直判若兩人。
鬱濃的告誡猶言在耳,她居然有些擔心,若是和殿下理論會否再次激起他的心魔。
見她不語,他眸中現出惱意:“怎麼?你就那麼想要見他,就連這都不願答應我?”
柳扶微心中五味雜陳,遲疑道:“我……隻是想說,他既是大理寺的人,難道我們成婚,也不請他喝喜酒的麼?”
“我並非此意。”
她想起那棵千瘡百孔的心樹,終究順了他的話意:“好……我答應殿下不會單獨約見左鈺,即便真有什麼要事,也會叫殿下一起……如若是他找我,我也會告知於你。這樣,可以麼?”
明知她是因自己的心魔而妥協,提這樣的要求,無理且趁人之危。但在聽得她允諾時,司照竟感到了一絲得逞的安心。
安心過後,又泛過一陣酸澀,昏暗中,他的戾氣悄然淡下:“我……已問過衛嶺,左殊同沒有大礙。”
她聞言,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麵上作出不大關心的模樣:“他能有什麼事?我自然信得過殿下。”
“微微,我的心魔……本非因你而起,隻是我在罪業道修行時,沾染過亡魂怨氣……”他無法詳述,也恐她因此自責,耐心道:“待成婚後,我會重返神廟,確保心魔不會再生,隻是他日再有類似情狀,你莫要犯險,不妨告訴衛嶺,他自會請人過來為我驅逐心魔。”
“嗯。”
“脈望不可久戴,待我找到一線牽,再斟酌……”
“好。”她痛痛快快摘下,遞給他,“殿下保管,我需要時找你拿,也很方便。”
她一反常態的乖覺,溫言軟語流淌過他的心尖,直熏得他心中燥熱。
女兒L家一身膩汗,此時惦著沐浴更衣,她問:“既然殿下燒已退,那我先,回去?”
看她這一身薄裳濕透,一雙玉足未著寸縷踩在地板上,他胸口沉沉的發悶:“你想這樣出去?”
“沒關係,披件外套就好……”
才撩開簾帳,被他拽回去,他將她蓋個嚴嚴實實,自行下了榻:“不準下來。”
她隻得縮回脖子。
他這回倒非有意強留,想差人備好換洗的衣裳來,趿鞋時身後一個聲音驟然傳來:“阿照,你此番未免過分了。”
司照與柳扶微齊齊一驚,他循聲回首,麵色一白:“皇爺爺?”
天將將亮時,聖人聽聞了東宮鬨劇,得知太子在太孫這兒L說過一些不堪入耳之言,急匆匆趕來。
一到門前時見衛嶺支支吾吾,隱見拖延之意,不免擔心孫兒L病恙。於是徑自入殿,怎料才入內寢,就聽到司照說的“不準下來”。
他本以為皇孫兒L對這位柳小娘子隻是正常好感,但這反複違背祖製規矩,甚至將她強虜到自己的床榻上,不許她下榻,再聯想此前眾說紛紜,言道皇太孫為愛癡狂,包括昨日不惜打傷大理寺少卿將此女從柳府一奪入宮,簡直每一條都正正對上。
老皇帝一邊覺得略有些對不住柳常安,一邊又欣慰——說不定有生之年曾孫的誕生指日可待。
柳扶微正糾結著是不是要裹著被子下床行禮,老皇帝手一虛抬,喟歎一聲:“孩子,你受苦了,不必多禮。”
柳扶微:“……”
司照:“……”
等到柳扶微罩著披肩,回到偏殿裡,兀自糾結了好一會兒L,放棄了回去無謂解釋的想法。
罷了。
都誤會到這份兒L上了,聖人如何想,好像不是當務之急。
相比之下更讓她揪心的是她無法提到風輕。
她越想越不對頭,試著提筆寫字,果不其然,但凡她試圖在紙上寫與風輕有關字句時,尖利宛如長針的異物感就會湧進心房和大腦,吐息都成難事,遑論落筆。
為什麼?
在心域裡也是,在風輕要開口時直接對她消了音……
既不讓她聽、也不讓她說,心樹枯竭、心魔是她……
柳扶微心頭一凜——
莫非,第三局賭局,是和自己有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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