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虛妄之海。
菲依在埃爾比勒城搞出了大動靜，可這裡卻死寂一片。
博比特沙蟲們已經把今日份美食送了過來，連帶著熟悉的野餐墊一起擺好。
碩大一隻的惡魔像往常那樣坐在花花綠綠的野餐墊旁邊, 拿起一盤子熱潮湖魚, 吸溜一下吞了進去。
索然無味。
什麼破廚師？
它低頭看看, 又挑了一份辣辣雙麵魚薄餅扔進嘴裡。
.....還是沒什麼味道。
彆西卜有點不開心, 它說不清為什麼, 平常很歡樂的盛宴今天卻寡淡極了。
可周圍呆板的跳跳鬼魚們卻如往常一樣，木愣愣地湧向餐墊。
大尾巴登時掃過去, 另一批立刻補上。
它們圓鼓鼓的眼睛裡刻著“貪婪”。
惡魔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想吃？那就給你們吃。”
它變回了人形, 百無聊賴從餐墊旁邊走開。
身後傳來跳跳鬼魚們立刻一窩蜂衝上去的聲音。
看起來食物的味道沒有任何變化, 它不知道的是, 因為魔女的叮囑, 廚師甚至這一頓更加用心。
深淵的天空常年被陰雲覆蓋，遠方傳來不知名的黑暗生物在嘶吼，皮鞋踩在灘塗上, 發出難聽的聲音。
目之所及都是晦暗不明的，陰冷的霧氣從耳後飄過。
“菲依說她要多久才能回來？好像是15天。”
15天對於擁有漫長生命的惡魔來說並不算什麼，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相當緩慢。
沒食欲，沒玩心, 沒期待，沒意思。
“不能太矯情，我可是黑暗之子，深淵最凶狠殘忍的惡魔，難道連15天都等不了嗎？”
又過了一點時間, 跳跳鬼魚們全都吃飽了，木愣愣地鑽回灘塗，周遭陷入了比安靜更安靜的境地。
看著被弄的臟兮兮的餐墊，惡魔的三顆心臟忽然絞在了一起。
“這是菲依的餐墊，”它腦子裡隻剩下一個想法，“我得把它弄乾淨，我得把它還給菲依。”
巨大的黑色圓環驟然出現在腳下，彆西卜撿起餐墊。沾滿臟汙的野餐墊在它手中被黑色的魔力清洗乾淨，隨後在一道光中和它一起消失不見。
下一秒，跳跳鬼魚們全都鑽了出來，毫無生機的眼睛呆呆看向天空的方向。
遠處，魔女學院校長室。
莉莉絲似有所感的抬起頭，“那隻惡魔離開了？”
一旁的安琪“欸～”了一聲，“我還以為那老東西永遠不會從那地方走出來了。”
“安琪，先生，”莉莉絲糾正她，“要叫彆西卜先生，那可是曾經的前輩們在生死之際請了無數次，才請來幫我們延續種族力量的。”
“如果不是它幫忙，想要通過四個學年就讓年輕魔女成長到可以畢業的地步，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嘛！”安琪托著臉，“可它態度又冷又差，每次去都好像欠它好多金幣一樣。不過它為什麼突然離開了？神罰降下之後，它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了。”
“誰知道呢？”莉莉絲輕輕抿了一口冰冰的泡沫果酒，腦海裡閃過傑奎琳被惡魔差點打死的場景。
她們最優秀的學生，是不是最近也請假來著？
銀發校長嘴角翹起，“可能，惡魔先生突然有了很重要的事吧。”
“對了，”她話鋒一轉，“克林福德先生怎麼樣了？”
說到正事，安琪認真了一點，“那老頭兒嘴硬極了，他好像堅信黑月亮的老板能夠帶他去往新生，根本不肯開口說一個字，甚至找準機會就想自殺。”
“不過——“安琪想到什麼，嘴角高高挑了起來，“薩莉拉最喜歡這樣背負罪孽的人了。她進行了審判，那老頭兒終於將他知道的全都吐了出來。”
可高級魔女也沒想到，強如克林福德這樣的，在黑月亮裡，也隻能算是外圍人士。
“他所知道的僅有兩名正式成員，一名是那個眼鏡男，名叫布達佩斯。他是中心成員，隻不過充當了聯絡人的身份。老板的所有命令都是他去傳達，他似乎有著強大到難以估量的傳送能力。”
“另一位.....”安琪拖長尾音，“還記得之前貝羅娜對上的那位大胡子嗎？行為古怪，卻對黑魔法古咒語熟悉的不行，死後找不到他的靈魂，身體化成了一灘血水。
“當然，”莉莉絲點點頭，“暗黑大法師的慣用伎倆，【溶解】。”
“是的，據克林福德所說，那位暗黑大法師，主修巫咒，極為擅長製作傀儡。咒女就是他的傑作，製作針對我們的波麗，那位巫咒法師，幫了不少的忙。”
波麗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因為高級魔女的強大，普通的咒女隻需要站在那裡就會被察覺。
所以波麗才獻祭了身體，還使用了祭典的文字。
但其他普通的咒女卻完全不需要。
根據克林福德的證詞，那些女孩外表和正常的人一樣。
但詛咒的方式、需要的時間他卻不怎麼了解。那位暗黑大法師不是喜歡與人多交流的性格。
“至於其他的成員，”安琪沉默了一瞬，“黑月亮老板在傳達任務時，都是通過布達佩斯。就算讓他們集合，召開會議時，所有人也都用魔法將自己偽裝起來。更多的成員他並不清楚，老板更是如此。”
莉莉絲眨了眨眼睛，無法理解這些人的腦回路。
“在誰都不認識的情況下，克林福德就這麼死心塌地，堅信老板會給他帶來新生？還付出了自己的孫女？”
“就是，誰知道呢？”安琪聳聳肩，“也許這就是《祭典》的力量？比起忠誠於老板，不如說，他們忠誠的是傳說中那神明的國度，他們堅信能夠離開這裡，前往那邊，獲得永恒的新生。”
“不過好消息是我們得到了曾經老板召集過他們的地址，或許可以去看看。哦對了，還有那間黑月亮酒吧。”
安琪和蓋亞聯合將黑月亮酒吧包裹起來，表麵上是被她們抹除了，實際上隻是藏到了早就準備好的空間。
現在那間酒吧整體被帶到了蓋亞搭建的隱秘花園，所有導師正在加班加點進行研究搜查。
她們殺掉了裡麵所有的人，不過屍體依然可以說話。
“那間酒吧沒有任何隱藏的暗室，從頭到尾隻是一間普通酒吧。裡麵的工作人員也大多都是普通人，但其中我們的確發現了很特彆的一位。”
安琪拍了一下手，“那位酒吧老板，也是類似的情況。當魔力灌入時，他立刻自殺了，屍體溶解，變成了那一灘惡心的東西。”
莉莉絲眼鏡彎了一下，“很高興我們可能找到了黑月亮的第三名成員。”
“有可能還是最強的一位，”安琪點評，“莉莉絲，要知道當時進行魔力入侵的，可是薩莉拉和範倫汀娜。”
範倫汀娜 ·鮑爾，災難的魔女，九大高級魔女之一，四學年導師，教授瘟疫的散播與處理，兼黑魔法道具。
“所以兩名高級魔女同時攻擊，仍然讓那家夥引爆巫咒跑掉了嗎？”莉莉絲若有所思，“在這片大陸，能做到類似事情的暗黑大法師，可並不多見。我想，我應該有了兩個名字。”
“那真是太棒了，“安琪拉住她的胳膊，“線索不止於此，還有件事，莉莉絲一定會感興趣的。你知道的，蓋亞是位善於發現隱秘的家夥，她從酒吧的滿天花板的裝飾畫中，找到了被藏起來的幾個標誌。”
“什麼標誌？”
安琪抬手，繃帶從掌心倏然飛出，漂浮於空中，組成了那幾個標誌。
“代表魔女的倒三角，代表修院的白鴿，代表皇室五大頂尖貴族的天鵝、薔薇、晨星、汪洋和金石，代表南境漠漠沙城的巨蜥，代表北境盧盧比城的雪豹，代表傭兵協會的精靈，還有最後，代表亞述帝國王族的大劍。”
“恩？”莉莉絲慢慢轉動瞳仁，“他們胃口可真大啊。”
“畢竟是想覆滅整個世界，不一一安排，計劃又怎麼能夠實現？”安琪將繃帶收了回來，“根據菲依提供的情報，貝羅娜截斷了不少12歲少女販賣事件。”
經過波麗之後，高級魔女們一改往日低調的方式，變得愈發激進起來。
貝羅娜完全釋放了戰爭魔女的怒火，一旦正麵對上，她不會放任任何一個家夥從她麵前離開。
不僅是準備好的少女沒了，恐怕黑月亮這幾波也折損了不少人手。
安琪想起無頭戰馬猶如死神過境的場麵，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那些家夥依然準備用咒女逐一攻破的話，不知道他們手裡的存貨，還夠不夠？不過，我們也應該開始了。”
莉莉絲從地毯上站了起來，隨意梳理了一下頭發。
“安琪，去叫上貝羅娜，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位老朋友。對於那位巫咒法師，他或許可以給我們一點情報。”
*
黑色烏鴉劃過鬨哄哄的埃爾比勒城的天空，穩穩降落在傳送站內。
昆西的“演講”似乎在埃爾比勒城掀起了軒然大波，他自己不僅說出了罪行，還說出了很多很多個令人敬仰的名字。
這下，恐怕連皇室都會被驚動。之一剩下的還未說出來的名字，一定會有人讓昆西說出來。
修院裡有昆西的同夥，當然也有昆西的敵人。
亞述帝國部分地區的修院，恐怕立刻會迎來一波大清洗。
而造成這一切動亂的少女，此時卻像沒事人一樣穿梭於傳送站中。
【北境盧盧比城傳送點，5層37號。】
越偏遠的地方，傳送點的距離也遠高。
菲依上了5層，找到空空無人的傳送點。將票據貼上，熟練地站了進去。
然而這一次，傳送點卻忽然冒出一道聲音。
“尊敬的客人，經檢測，該傳送地附近正在發生戰鬥，安全係數較低，請問還需要繼續進行傳送嗎？”
戰鬥？
菲依抬起了眼，“什麼戰鬥？”
“不好意思，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您。
菲依來了興趣，是那隻黑月亮人為在出來的惡魔之神終於耐不住動手了？還是像遊戲裡那樣，總會出現的【攻城事件】？
因為大冰原常年積雪的關係，盧盧比城附近很多魔法生物經常會襲擊城鎮，希望能實現口糧自由。
也正因如此，北境地區的人們被磨練的人人皆是戰士。
無論是這兩個原因中的哪一個，菲依都必須去看看。
她完全沒注意到，一提起“戰鬥”，她身體裡的血都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