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眼底彌漫上了一層霧氣，她緩慢道：“羞恥心。”
方順良沒聽清，出聲問道：“什麼？”
蘇璃看著對麵坐著的那群男人，清晰重複道：“因為羞恥心，女生的羞恥心就像一根隱形的針線，它會縫住女生的嘴。”
她看著李局道：“為什麼她沒有反抗，因為她還很弱小，她不懂為什麼敬愛的老師要對她做這樣的事情，在她的認知裡這種事情是洪水猛獸難以去啟齒的，她不知道這件事告訴父母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父母是否會給予安慰？全校師生、親戚朋友又會怎樣看待自己？壞人是否能得到懲罰？以後還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就這樣一直被困在自己的羞恥心裡。”
辦公室裡久久地沉默，李局半晌後點頭道：“繼續！”
蘇璃又繼續接著分析人物線：“幾位受害人都直接間接的對喬微造成過傷害，所以凶手是有目的得對這幾人動手，很明顯地報複行為，喬微日記本裡一直出現過的一個名字--晴天，凶手會是她嗎？”
“假如孫勝沒有撒謊，胡陽陽是被章傑所害，那他為什麼要殺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校長？”
“胡陽陽是知道了喬微的哪件事？如果是林老師的事情為什麼會和章傑發生爭吵？”
“郭治又是為什麼同意學校拒絕調查郭飛被縱火的事情？是因為喬微嗎？學校難道比他兒子的命還要重要？”
“學校到底想隱瞞喬微什麼事情？一個普通的數學老師會值得他們這樣做嗎？”
蘇璃一個個問題拋了出來，高進寶艱難地吞下了最後一口飯菜，捂著頭叫道：“我的頭真的要炸了！”
二隊人吃好晚飯後，準備繼續提審孫勝和章傑，李局在後麵叫住了要出門的肖卓。
等人走的差不多時，肖卓問道：“李局？”
李局看了眼調查板：“這個案子儘快吧！”
肖卓：“怎麼了？”
“下午有人打電話來問這個事情了，如果章傑審不出來你就先把人放了。”
肖卓眸色沉了下來，眉眼冷了幾分。
李局看他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查快點，我這邊儘量給你頂著，去吧！”
一個不眠之夜，二隊眾人都沒有回家，在警局熬了一個通宵。
天亮時一隊的幾人站在門口往裡看，隻見二隊人都趴在桌子上睡得東倒西歪。
杜勝驚訝：“他們昨天這是沒回去？蘇璃竟然也在！”
宋書雪擔心道：“怎麼不讓蘇璃去休息間睡啊！這趴在桌上多難受。”
說著就要走進來喊醒蘇璃去後麵睡，結果有個人比她更快，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周子堯就已經走到了蘇璃身旁。
然後他們眼睜睜看著周子堯俯身抱起蘇璃往二隊休息間走去，都有些目瞪口呆。
“你在乾什麼？”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濃濃地質問聲。
周子堯回身望去，肖卓一臉剛睡醒的樣子，但眼神卻有些冰冷。
“把她送到休息間。”
周子堯一說話，胸腔的振動便讓蘇璃醒了過來，她睡眼惺忪地看著周子堯，腦子有點蒙。
蘇璃和周子堯對視幾秒後，人清醒了，立馬翻身從他懷裡跳了下來，皺眉語氣不善質問道：“你乾什麼？”
周子堯舉著的雙手縮成拳，垂了下來，淡淡道：“送你去休息間睡覺。”
蘇璃眉頭略微鬆動了一些，對他道：“謝謝，不過不用了，你下次可以直接喊醒我。”
周子堯半天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底深沉，之後直接轉身出了二隊的辦公室。
現場氣氛有些尷尬，一隊的人見周子堯走了，對著肖卓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也都回了一隊辦公室。
蘇璃揉了揉睡得酸脹的脖頸，轉身要回辦公桌，一回身就對上了肖卓漆黑的眼眸，他眼底沉黯，眉峰微微地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方順良從桌子上爬起，勾著頭往一隊看：“你說這周子堯，他......”
一回身就看到肖卓和蘇璃對視的目光，奇怪道：“不是，你倆乾啥呢？”
蘇璃看向方順良，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方順良嘴角一揚：“一隊人說話的時候我就醒了，這不是想看看......”
察覺到蘇璃的眼神不善，他及時止住了後麵的話，蘇璃輕哼一聲拿著東西去外麵洗漱。
......
吃過早飯後，蘇璃和高進寶兩人往啟峰中學趕去。
到之後和學校說了情況，學校就安排了人帶著他們去查當年的檔案，因為不確定班級，翻找了許久後，終於找到了喬微的資料。
高進寶呆呆地看著蘇璃從同一個班級裡翻出的寫著韓雨名字的資料，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很驚訝：“她們倆竟然真的在一個班？”
知道班級後蘇璃就讓學校喊了這個班級當年的班主任過來了解情況，這位老師姓陶，如今已經是年級主任了。
蘇璃看著從坐下後就一直比較局促的女人，溫和道：“你不用緊張，我們隻是過來了解一些事情。”
陶老師抿了抿唇，問道：“蘇警官是要了解什麼事情？”
“你還記得喬微嗎？”
陶老師重複了一遍：“喬微？”她想了一會才不確定道：“是家住在化纖廠的那個學生嗎？”
蘇璃點頭：“對，是她。”
“她怎麼了嗎？”
蘇璃沒有回她的問題，繼續問道：“你還記得她之前和誰關係比較好嗎？”
“喬微性格好，人也乖巧，班裡同學都和她處的挺好的啊！”
“那韓雨呢？她們關係怎麼樣？”
“韓雨？”陶老師吃驚喊道，表情有些震驚，似乎是沒有想到蘇璃會問起韓雨。
蘇璃眉心動了動，眼瞼微垂，靠在椅背上看著對麵的人，說起喬微時她還回想了一會，但聽到韓雨時，她不需要思考就能想起這人。
她笑著問道：“怎麼了？陶老師聽到韓雨會這麼吃驚？”
陶老師眼神閃爍了一下，求助地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教導主任。
蘇璃注意到：“為什麼要看他？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啟峰中學的教導主任則對陶老師溫聲道：“沒事，知道什麼就如實和警官說。”
陶老師雙手抓緊了膝頭的褲子，看向蘇璃道：“韓雨她，她初二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情......”
......
蘇璃和高進寶寒著臉離開的學校。
“去她剛說的那個派出所。”蘇璃對高進寶說道。
兩人沉默地往派出所去，路上蘇璃一直在想著陶老師說的話。
‘韓雨她很可憐，她家裡條件還不錯，但她爸爸經常打她，所以她很多時候臉上都帶著傷痕來上課。’
‘她爸爸想要個兒子，嫌棄她是個女孩，所以對她很不好，有一次，韓雨成績下滑的很嚴重，我就叫了她家長過來說下情況，結果她爸爸就突然暴起，韓雨嚇得躲進了衛生間，她爸爸將她從衛生間拖出來當著很多人的麵打了好久，攔都攔不住，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她身上的傷痕都是被他爸爸打的。’
‘她當時被打時，一臉麻木，她的眼神到現在我都記得，我好後悔當時為什麼沒了解情況就喊她的家長。’
‘初二那年，對她來說她...應該是‘死’了一回，她被學校門衛做了不好的事情......’
‘當時是喬微帶著她找到的我，我當時嚇壞了，立馬和學校說了這個事情，學校當時就處理了那個門衛把他開除了。’
‘我和她說，學校隻能開除這個人，你可以去報警讓他去坐牢。’
‘喬微應該是陪著她去報警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後麵就沒了消息。’
‘韓雨本來性格就很內向，除了喬微她很少和人交流，這件事之後她就更陰鬱不說話了，甚至有了......自殘行為。’
‘她會拿刀子劃破自己的手腕，喬微問我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我就告訴她，要注意著她，及時把她刀子奪走，我就和喬微這樣盯到她初三畢業。’
‘喬微一直陪著她，從她手裡不知道奪下了多少次刀......’
......
高進寶和派出所的人溝通了很久，終於找到了當時接警的人，蘇璃問了他當時接警後的處理情況，結果這個人說的話讓蘇璃瞬間怒火升了起來。
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處理這個事情！
蘇璃看著對麵這個老民警靠坐在桌子上，表情很隨意地說著當時的情況：“她倆根本就說不清楚，我們正常詢問了幾句，她們就脾氣大的不行，有個女生還砸了東西，之後兩人都跑出去了，後麵也就沒處理了，畢竟也不能聽一麵之詞啊，誰知道當時是啥情況呢。”
蘇璃冷聲聲音問道：“你問了什麼？為什麼不去學校核實情況？”
“這...她們當時都已經跑走了，還有什麼好核實的，也就問她當時有沒有反抗，為什麼不反抗啊，為什麼他要對你做這種事情害你啊之類的。”
蘇璃滿眼怒意就要溢出來，她不可置信道：“你在說些什麼？反抗反抗，你讓一個初中生怎麼去反抗？她鼓起勇氣來到這裡向你尋求幫助，你對她說了什麼？她是受害者，你甚至要問一個受害者為什麼彆人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