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大戲(2 / 2)

賴懷民手裡夾著香煙:“為什麼一家子人不能擠在一個地方?他們都在金窩窩裡,就我們睡狗窩,這合適嗎?大家都在金窩窩裡不好嗎?家屬院分給我們一套房子不行嗎?三房的租金才三塊。”

蘇月苗:“我們這溫馨小家,怎麼就成狗窩了?竹林的家屬院是柒月第一批房子,他們員工都不夠分,我們貿然去分多不好。大姐說了,以後找個合適的地方建房子,我們一家人都可以住一起。”

“你大姐給你畫餅呢。要不,你跟她說,把我也放采購科算了,起碼我是自家親兄弟姐妹,比堂大哥要親。”

蘇月苗“呸”了一聲:“你自己去問大姐,是跟你親還是跟我大哥親?有這個臉,你自己去開口,我是不會跟大姐開口的。她幫你解決工作問題已經夠好了。賴懷民你才來縣城多久啊,就開始嫌棄自家狗窩了。真是可笑。”

……

廣州這邊,蘇月禾把采購德國設備的事,委托孫老板去香港幫忙辦理采購手續,孫老板有美國護照,進出都比較方便。

與此同時,蘇月禾跟高亞梅對著從明潔拍回來的照片,仔細學習研究怎麼設計分區最合適,新廠區剛好停工了,現在改規劃還比較容易,也算是因禍得福。

她們在廣州找了一家建築設計公司,花了半天時間,重新設計了圖紙,之後由高亞梅帶著新圖紙去了三鄉。

*

江漢市三鄉鎮柒月臨時租的辦公室裡,方運紅、小雨、莊鐵華和四妹幾個拿著毛筆在寫大字報。

大字報很簡單,就寫:打倒狗漢奸和美帝企業勾結陷害國產洗發水,支持國貨!支持柒月!

四妹問方運紅:“方主任,這麼寫可以嗎?大姐知道了,會不會不同意?”

方運紅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嗎?現在這個時候,還跟那幫狗漢奸客氣啥!”

小雨也豪氣道:“就是,乾他娘的!不就十多個水壩鎮的流氓和三鄉鎮不明真相的群眾在鬨事嘛,我們越退縮,他們越來事。寫完,今天貼出去,明天開工!”

莊鐵華:“寫好了,我帶工人出去貼。”

當天下午,他們就在鎮上的主要街道貼滿了大字報。

大字報貼出去,圍觀的群眾很多,大家都竊竊私語,問漢奸和美帝企業是怎麼回事?

老百姓也愛八卦,都傳的神乎其神,肯定是美國企業為了打壓國產洗發水,故意栽贓鬨事。

腦補的方向還挺正確。

到了晚上,大字報被人偷偷撕了。

第二天新廠區正常開工,那幫鬨事的人又來了,非得讓他們停工。

這次,莊鐵華頂住壓力,就是不停工。

三鄉鎮的警察就這麼幾個人,來了現場也隻能要求“群眾”不要鬨事。

但這些“群眾”都是拿了錢的,你不讓他鬨事,他偏要鬨。

特彆是他們看到真正不明真相的群眾這次都隻圍觀,不鬨事之後,他們也著急了,就有人帶頭往裡衝,想要用武力逼迫工地停工。

這一鬨,就和工人打了起來。

莊鐵華拿著手持大喇叭跳在拖拉機上麵,喊道:“都他媽給我停下來!全都停下來!市裡的武警馬上就到!你們要是身上沒屎,你就儘管鬨!鬨大了,去蹲監獄!”

有人停下來了,有人還起哄:“你讓我蹲監獄,我就蹲監獄啊?法不責眾!”

莊鐵華不管這些雜音,他繼續喊:“有些人,當漢奸,拿了外國企業的錢,在這裡鬨事!為什麼?因為外國的明潔公司,要來中國開拓市場,他們想要收購蘇禾洗發水的廠子,我們老板不同意,所以,什麼肮臟的,汙穢的,暴力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大家也都看見了,就是為了打倒我們的國產品牌!”

有人吼著想要覆蓋莊鐵華的聲音,但他拿著喇叭,聲音更大。

“你們聽好了,我們已經拿到了足夠多的證據,明天晚上中央台新聞聯播之後的《時事訪談》,所有的真相都會在上麵播出。你們明天打開電視來看!”

“如果還繼續呆在這裡阻礙我們開工,等會兒武警來了,彆說什麼法不責眾,帶頭鬨事的,肯定躲不掉,我已經記住你們的臉了!每次都是你們幾個帶頭!你們不止聚眾鬨事,還拿了錢當漢奸!”

莊鐵華站在高處激情宣講,四妹就站在台下,此刻既崇拜又擔心出事。

鬨事的群眾有部分是圍觀的,圍觀的就會幫忙說話,大家感興趣的點完全不一樣,都問是今天還是明天的中央台?幾點幾分播?會講什麼內容?有大漢奸嗎?

眼看著情況有變,帶頭的幾個,已然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

*

明潔公司,高愛媛走進珍妮辦公室,敲了敲門:“珍妮,你找我?”

“坐。”珍妮正在簽一份文件,等簽好字,她擰上鋼筆蓋,“Aimee,你這兩天有跟蘇月禾見麵嗎?”

高愛媛搖頭:“沒有。”

珍妮抿著唇:“我聽說你問采購要了生產線設備供應商的聯係方式?”

高愛媛也沒遮掩,她如實回答:“對,蘇月禾問我要,我就給她了。”

珍妮聳了聳肩:“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Why?”

“你那麼忙,這麼小的事,我就沒跟你說。”

“我們現在跟柒月是競爭關係,你這麼幫著她們,並不合適。”

高愛媛不以為然:“她們已經拍了照片,設備上的名稱也拍了,她們想要了解情況,不問我也是可以找到的。我認為我們之間的競爭,應該是在公平的基礎上進行。”

這就是珍妮跟高愛媛之間最大的理念衝突,珍妮不相信公平:“任何競爭都是殘酷的,公平隻是技不如人的時候,拿來開脫的借口。”

高愛媛看似溫和,實則非常有主見,她也堅持:“Sorry,我爹地對我的教育不是這樣的。”

珍妮不想多說了,很顯然,誰都說服不了誰。

幸好,她對高愛媛了解的還算深,這次對柒月的輿論戰爭,她就沒跟高愛媛商量。

電話鈴響,珍妮拿起電話,是蘇月禾打來的。

“哦,蘇小姐……可以啊,明晚嗎……我沒問題……你訂了包廂……OK!我約他們。”

掛斷電話,珍妮對高愛媛道:“明天去跟蘇月禾吃飯,幫忙調解她和《香梨周刊》的關係,蘇月禾跟你比較熟,你也一起去。”

高愛媛:“明白。”

“你幫我叫何光耀過來,謝謝。”

“OK.”高愛媛出去了。

一天之後的傍晚,珍妮和高愛媛一起先到了國府中心飯店,這是一家港資建的豪華大飯店。

進入蘇月禾預定的包廂,包廂裡是大轉盤圓桌,旁邊還有一台彩色大電視,正在播放著香港電視台的動畫片。

蘇月禾已經到了,她坐在包廂的主位上,跟值班經理確定菜單。

打過招呼後落座,高愛媛笑問:“高亞梅呢?”

“小高她回去了。”

珍妮問:“今天就你一個人嗎?”

蘇月禾:“還有我一個朋友。他從香港回來的路上。”

正說著,何光耀、水星和《香梨周刊》的鄺主編也到了,大家互相介紹後,依次坐下。

珍妮作為兩邊的和事佬,她先笑道:“今天我們這個飯局,就是想讓你們先認識,庭外和解的事,你們改天帶上律師,另外談,我們今天就是吃飯喝酒聊天交朋友。”

何光耀也道:“今天,我帶了紅酒過來,等會兒可以把隔壁唱粵劇的請過來,唱兩段。”

蘇月禾微笑著沒搭話,她吩咐經理上菜。

珍妮問她:“不等你香港的朋友了嗎?”

蘇月禾看了眼時間:“邊吃邊等,他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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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菜後,紅酒倒上,鄺主編先來找蘇月禾敬酒,“稱呼您蘇總還是蘇廠長?”

“隨便,都可以。”

“蘇總,我和水星先敬你一杯。”

碰杯之後,大家都小酌一口,鄺主編又道:“我們的報道其實沒有主觀上的惡意,但實際上也確實給你們帶來了困擾,為此,我非常抱歉。”

明潔公司是想讓他們拖時間,但水星是真心希望跟蘇月禾庭外和解,自己不用承擔責任的,他也主動道歉:“確實非常抱歉,還請蘇總原諒,我們報道的時候,確實都是市民的真實反饋,但也可能是她個人身體方麵的原因導致失眠脫發,真相是什麼,其實我那篇報道上都是沒有下結論的,就像我們鄺主編所說,我們沒有主觀上的惡意。”

蘇月禾嗔笑道:“你確定沒有主觀上的惡意嗎?”

水星舉起三根手指頭:“我確定!我水星用人格擔保。如果我有主觀上的惡意,那就是我人品有問題,是我這個人不行!”

蘇月禾笑了:“那天我跟何總說什麼來著?”

正吃著菜的何光耀笑問:“說什麼了?”

蘇月禾:“我說,《香梨周刊》的記者情願做外國人的狗,也不好好做人!”

這話說的,鄺主編和水星當即拉下了臉。

何光耀也很難堪,蘇月禾平時看著挺正常的呀,怎麼總愛這麼刺人?故意的?

蘇月禾盯著水星笑道:“水星同誌,單單說你人品不行我看太簡單了,你敢不敢說,如果你有主觀上的惡意,你就承認你是狗!”

這話所有人都尷尬了。

就連上菜的小妹都頓住,等上菜後,兩三個小妹在包廂裡服務,沒出去。

珍妮趕緊出聲解圍:“蘇小姐,你不能這樣的啊,你讓我攢這個局,你得給我點麵子吧,哪有讓人發這種毒誓的。”

蘇月禾也笑:“這算什麼毒誓,有沒有故意,他們自己不知道嗎?這最多就是一句讓人安心合作的,擔保的話。”

水星一咬牙,豁出去了:“蘇總,我發一個毒誓,你也發一個毒誓好不好?”

蘇月禾笑而不語。

水星:“我先來。我水星在這裡跟你發毒誓,我那篇報道要是有主觀的惡意,那我就是一條狗!不,我豬狗不如!可以吧?!”

何光耀先鼓掌:“漂亮!水星好樣的!水星打板了啊,你想讓蘇總發什麼毒誓。”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水星。

水星:“蘇總,你就說,如果你不是真心實意來求和解的,那你也是一條狗。”

蘇月禾冷然一笑:“我什麼時候求和解了?我隻是讓珍妮幫忙攢局,看看你究竟是人還是狗。我是看明白了。所以,我為什麼要跟一條狗和解?!”

這是說翻臉就翻臉?特意約上來羞辱他們的?!

鄺主任和

水星氣得臉都歪了,鄺主任當即站起身要走……

恰在此時,有人推包廂門進來了。

進來的是孫老板。

水星以為孫老板是何光耀約來的,這種場合怎麼能讓下一個客戶看見呢?

他正要拉孫老板出去說話,結果孫老板卻道:“哎呀,讓大家久等了。蘇廠長,你這事,可真費腳力!時間差點沒趕上!喲,水星也在啊!”

蘇廠長……

孫老板跟蘇月禾認識?水星有點錯亂了。

蘇月禾笑道:“孫老板,大戲就等你開台呢。”

“哎,快快快,七點半了,我上電視了,我在電視上給大家開台。”

大家夥兒一臉懵逼,隻見孫老板拿起遙控器,調到了中央台,然後把聲音調大。

他回過頭:“水星,我們一起上的,快來看啊。”

水星惴惴不安起來,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心跳嘭嘭跳著。

高愛媛一臉懵:“什麼呀?”

珍妮皺著眉頭,盯著屏幕沒說話。

何光耀好奇笑問:“水星,這是你和蘇老板共同的朋友?”

沒人回答。

大家都看向電視屏幕,《時事訪談》正在報道“蘇禾洗發水陷入輿論漩渦事件”。

前麵主持人梳理事件起因經過的時候,明潔和《香梨周刊》的人還沉得住氣。

因為央視記者去《香梨周刊》采訪過,水星當時接受采訪時,也隻是說了幾句澄清的話。

可隨著記者來到廣州白鶴酒店,畫風突然變了。

整個畫麵變得模糊不清,畫麵一角還標注著:記者暗訪畫麵。

畫麵裡,就孫老板和水星在聊天,水星為了說服孫老板花十萬摸黑千鳥自行車,特彆詳細地講述了水星和明潔公司怎樣聯合給蘇禾洗發水潑臟水、下輿論的過程。

水星還在孫老板的套話之下,說出了對接人——何光耀的名字……

包廂裡特彆安靜,除了電視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連服務員看新聞都看得津津有味。

新聞還沒完——

珍妮和何光耀的臉色特彆難看,蘇月禾是特意讓他們來看這台戲的。

水星的手抖了,他這才明白過來,是蘇月禾跟孫老板給他下的圈套。

他氣得拎起桌上的酒瓶就往旁邊的孫老板頭上砸了過去,蘇月禾反應也很快,她直接掄起椅子,橫掃過去!

修真三年學來的功夫,再不用,確實都要忘光了。

隻見酒瓶砸歪,剛好砸在何光耀的光頭上,服務員大叫出聲……

蘇月禾用椅子把水星按在地上,水星躺在地板上嚎叫著。

他的記者生涯完了!不!不止記者生涯!他的人生都完了!

蘇月禾嫌棄道:“彆嚎了,你這狗叫聲,可真夠難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