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爾丹跑了。
小八爺一覺睡到中午, 醒來的時候,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各個軍營,到處都是收拾行李, 磨刀霍霍的場麵。八阿哥招招手, 從興奮的人群中找出多弼。
“葛爾丹真跑了啊?”剛剛睡醒的少年揉著眼睛問。
多弼臉上的激動遮都遮不住。“真的跑了,八爺,聽說方才先鋒營衝進了準噶爾的大營,您當如何?已經人去樓空了。隻有幾十個倒黴鬼在門口裝樣子。聽說大千歲打進去的時候, 一半準賊自己抹了脖子。剩下的全給捆回來了。”
“喔。”八阿哥心裡落下了一塊五斤的石頭, 轉而又提起了一塊十斤的石頭。“那俘虜可有交代葛爾丹是朝著哪個方向去了?”
“聽說是往西。”多弼說, “西邊他也跑不掉, 西邊也有我們大清的軍隊呢。八爺儘管放心。”
小八爺揉了揉眉心,即便睡了一覺也沒能完全緩解他的疲憊。“西路軍統領伯費揚古是我福晉的瑪法, 老人家也不年輕了,且西路軍缺醫少藥的,這叫我怎麼放得下心?”
多弼:……我怎麼知道還有這茬啊。他沒辦法了,好在有好同僚納穆科過來給他解圍。
隻見這位小八爺的侍衛將提在手裡的食盒一層層打開,底下是一熱騰騰的骨頭湯, 中間是一碗晶瑩圓潤的白米飯,最底下那層是一道花椒蒸魚。那帶有刺激性的香味混合著魚肉的鮮香,愣是撩動了小八爺沒有滋味的舌頭。骨頭湯容易得, 這鮮魚可不容易有。還是在那條承載了無數因果的克魯倫河下遊逮到的魚, 當場宰殺用花椒醃製,上鍋大火蒸六分鐘, 最後澆上滾燙的香油而成。
小八爺一口米飯一口魚肚,最後就著骨頭湯,把魚背魚尾巴都給吃乾淨了, 頗有種化焦慮為食欲的架勢。
“八爺,如今多想無益,還是儘早收拾好行囊。我們也往西邊趕過去吧。”納穆科收盤子的時候這般勸道。
小八爺點頭:“是我心亂了,正是該這樣。”他站起來,覺得通宵的後遺症還沒過去,腳下有些發飄,但他依舊堅定地走出去。“爺去看看那些傷兵。”
戰爭這種事,事後複盤來看總是清晰明了的。大清有歸附的喀爾喀蒙古當眼線,及時偵知了葛爾丹的位置,於是三路包抄。東路由黑龍江將軍帶領,從駐地出發;中路由康熙親自帶領駐京部隊,從北京出發;西路由伯費揚古帶領陝甘寧的部隊,從寧夏出發。三路加起來的兵力接近葛爾丹的四倍。
在這個已經在清朝手裡栽過跟頭從而勢力大減的梟雄眼裡,東路是沒有進攻價值的,打完東路,難道他要進駐東北滿人的老巢嗎?拜托,蒙古人的訴求自然是蒙古了。那就隻有中路和西路兩個選擇。
葛爾丹顯然是忌憚著火器充沛、補給充足的駐京部隊的,就那後勤,那火力,耗不起耗不起。尤其康熙還下令眾軍造雙倍的灶火,所有帳篷撐開,看上去更是鋪天蓋地,有十萬人不止。這本來是康熙炫耀武力,威懾敵軍的舉措,結果裝逼裝得太過,直接讓葛爾丹舍下大營去打西路軍去了。
這不就把本來就窮的西路軍給坑進去了嗎?
反正康熙爺自己也很懵逼。醒過神來連忙下令去追,同時加急給內地寫信,讓他們支援伯費揚古糧草。有些事情小八爺不知道,比如西路軍路過的草場都已經被葛爾丹搶光燒光了,沿途根本沒有補給可言。
接下來就是急行軍了。
全軍上下調集出六千騎兵精銳,輕裝簡行,帶三日乾糧,率先出發。剩餘的先鋒營並入中軍,隨同中軍大營,並後勤、傷兵、牛羊補給隨後。雖然號稱是在後麵緩緩跟隨,但相比在草原上尋找敵人階段,那種優哉遊哉春遊似的遊蕩,已經非常快了。
小八爺騎馬,重傷傷員躺牛車,輕傷員悉數歸隊。每日裡有五個時辰都是在趕路的。軍中也不開火做飯了,之前準備好的乾糧都給我啃起來。也就人不是機器,晚上還是不得不停下來紮營休息。
他們一路追趕有行動不迅捷的傷員和糧草,葛爾丹自然也是帶了牛羊和家屬的。但顯然在這種草原追逐的過程中,逃跑的那方要更加吃虧一些。
小八爺跟在大軍中一路奔波,每天都能聽說前麵又雙叒叕撿到了葛爾丹拋棄的輜重婦孺的消息。
那些個準噶爾的老弱婦孺是真的慘。他們跟牛羊一起被清朝的大軍吞沒,就仿佛是一滴水滴入土壤一樣,一下就沒有消息了。最好的結果,也許是在哪個蒙古王爺的營帳裡吧,然後祈禱著葛爾丹的突擊計劃能夠成功,也許還能殺個回馬槍把他們救回去。而更多的弱者,則是被一刀砍殺,屍骨留在了急行軍的後頭。
急著趕路的葛爾丹拋棄了他們,急著趕路的清軍也拋棄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