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十八歲的夏天(1 / 2)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前一天才跟石琳說他們此行“隻查鴉片, 不問其他”,後一天小係統就跳出來打臉。“宿主你一定要引起重視啊,澳門雖小, 但卻是西方殖民者的前頭堡。”

讓一個兩輩子都生活在封建社會中的人去體悟“殖民”概念, 屬實是為難小八爺了。同樣是超越了時代的知識,小八爺學生理、學細胞、學病毒細菌都能快速掌握,然而“殖民”、“傾銷產品”、“原料產地”, 他確實是反反複複思索了很久, 才形成了一些樸素的觀點。

小八爺對澳門這個島上安分做小生意的葡萄牙混血兒沒什麼意見,西洋風格建築的小鎮他也挺欣賞的,就像欣賞西北的窯洞和江南的園林。遠航而來買賣貨物的商船,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貨物有問題,那就禁止貨物,鴉片不能來,奴隸不能來,這些都是非法的買賣, 大清不收。但海貿這件事本身是利大於弊的。

然而,葡萄牙人在澳門有自己的官, 有自己的兵,這個不行!這是造反!

大清才是唯一能夠往澳門派兵派官的國家。應該像管理廣州一樣來管理澳門,混血兒願意學儒家禮儀的就頒發戶籍, 當地謀生,幾代之後也就和大清百姓沒有差彆了。至於堅持自己是葡人的, 最多呆一年,就給我回海上去。用不了多久,入籍大清的葡萄牙商人靠著“自己人優勢”,就能把“純正”的葡萄牙商人給擠下去。

一招鮮, 吃遍天。說到底還是得拉攏一批,分化一批,對真正想敵對的目標施以精準打擊。

小八爺坐在混血葡萄牙人開的海鮮館子裡,陷入思索。然而這事不容易處理啊,若是跟封禁鴉片攪在一起,一個不好就會兩頭落空。“澳門如今的總督叫什麼?”

安多神父一口葡萄酒烹白貝差點卡喉嚨裡。“咳,咳咳咳。八爺,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啊。我是京城的教士,在京城住了二十年了,跟不上澳門如今的新見聞了。”

小八爺低頭開了個芝士蟹盞,芝士與蟹黃蟹肉混在一起,形成一股格外鮮香的口感。老板的手藝不錯,不如就向老板打聽一下好了。

三人一熊開了一桌,隨行護衛開了兩桌,三桌人吃了五十多斤的海鮮,幾乎掃空了這家小餐館的食材。收銀的老板娘親自跑上來致謝。這是一個棕發白膚的中年婦女,說著一口流利的粵語方言,即便是從她有些發福的臉上,也能看出年輕時的姿色的殘留。

“幾位貴客照顧小店生意,真是太感謝了!”經過護衛隊伍中當地人的翻譯,老板娘的意思被告知給了兩個皇阿哥。

“你家的手藝很好,可以見見廚師嗎?”小八爺往桌上戳了一個銀元寶。瞧瞧這標準中式的黃花梨桌椅,瞧瞧牆上龍飛鳳舞的草書作品,這家小店背後大概率是有漢人的。

果然,從後廚出來的老板兼主廚是個標標準準的漢族男人,甚至還會說兩句官話。他自言姓“陳”,原先在廣州城裡給某戶官宦人家當廚師。因那戶人家的老主人在京中當了幾十年官,老了才回到故土,因此家中說話京味兒十足,他也學了幾句,算長了見識。後來老主人死了,新主人將一批仆人放了出來。

陳師傅無處可去,輾轉流浪,不知怎的就到了澳門,結識了剛死了父母的葡人姑娘。兩人患難中結為夫妻,用陳師傅的遣散費開了最初的小店。因為陳師傅手藝好,逐漸就積攢下了家底,如今店也擴了,人脈也廣了,孩子也快長大了。“再沒有什麼不如意的了。”陳師傅總結。

這對跨國籍的夫婦笑得一臉小市民的幸福,然而小八爺卻聽出了其中被略過的艱難。老主人死後就被遣散,這事很少發生在廚子身上,畢竟小一輩的主人也是吃著同一個廚子的飯長大的,為什麼要換呢?而且遣散歸遣散,廣州城裡這麼多飯館,以陳師傅的手藝哪裡不能去,怎麼就非得離開廣州呢?恐怕裡麵有什麼宅門故事了,才不得不走。背井離鄉,在陌生環境中白手起家,談何容易?

不過小八爺不是那中探究彆人秘密的人。他高高興興地賞了陳師傅兩個銀元寶,拉著他問澳門小炒和廣州小炒的風味區彆,以及黃酒去腥和葡萄酒去腥的優劣。陳師傅是個見過世麵的,說話也有意思,八爺十爺都聽得興致勃勃。

“取酒來,讓陳師傅坐下吃著說。”小八爺手一揮。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的使得的。”

陳師傅拒絕失敗,被壓著喝了一口小八爺他們帶來的酒。“啊,是廣州城裡‘杏花樓’的玉冰酒,真是懷念的味道。”陳師傅不愧是廚子,一口就嘗出來了。他也不再推拒,磕了幾個花蛤,抿一口酒,就繼續講起故事來。

在小八爺有意的引導下,話題很快從他早年的坎坷過渡到如今的美滿,從孩子們的樣貌到葡萄牙人的性情,然後順理成章,澳門島上的政治格局就被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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