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雯在屏風後麵,看不見所謂證據是什麼。但小八爺馬上就說話了:“一枚玉佩不能說明什麼?你我都知道太子的手很鬆,輕易就賞給了底下的人。既然是索額圖的門人,輾轉得到這枚玉佩是很有可能的,並不能由此認定太子知道鴉片煙館的事。”
“你個榆木腦袋!”大千歲拍案而起,“要不是你動了太子的錢袋子,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彈劾你?不用證據都想得到的事情!現在大好的機會就擺在你麵前,你就不想跟汗阿瑪證明你的清白?你就不想把那些陷害你的人打臉打回去?”
與大阿哥激動異常的語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小八爺的冷靜。“第一,我不覺得太子會明知鴉片的危害而開鴉片館斂財,他是儲君,官員百姓瘋魔對他有什麼好處?第二,帶白熊出去是我不夠謹小慎微,才被人抓住了話柄,與其想著報複,不如反省自身。”
“你!你真是個窩囊廢!”
“……”
大千歲下一句話就顯得遠了些,似乎他氣得要甩袖離去。“老八,你從前還小,韜光養晦,誰都不能說你什麼。現在你有家有室,就不替你福晉爭口氣嗎?就不替你未來的孩子掙口氣嗎?想要讓女人小孩陪你一起窩囊嗎?!”
“……”
“啪。”布料摩擦,發出氣急敗壞的聲音。然後腳步聲一路遠去,直到貝勒府的大門發出一聲悶響,再度合上。
雲雯從屏風後麵轉出來,看見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的小八爺。“爺,大哥的話,你彆往心裡去。妾身從沒覺得爺窩囊過,咱們的孩子也不會這麼想。”
小八爺抬了抬形狀俊氣的眼瞼,黑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的瞳孔倒映著雲雯溫婉秀美的身形。他突然笑了。“不是說來看看有沒有下人怠慢我的嗎?怎麼不看看廚房不看看炭火就走了呢?”
雲雯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將小八爺的腦袋抱在胸前。“早知道你會這麼難過,剛剛我就該從屏風後麵出來把他打走。”雲雯的聲音裡帶上哭腔。剛剛嫁過來的時候還沒有察覺,經曆了這樁大變,才發覺皇家的悲哀。不是手足相殘、血親相利用悲哀,是曾經愛過、期盼過,才悲哀。
“我不難過啊,隻是覺得有些可笑。”小八爺突然順勢抱住雲灣的腰,然後從椅子上站起。腰和屁股被一下子抬高,雲雯措手不及,被小八爺扛到了肩膀上。方才的傷感氛圍一下子煙消雲散。“胤禩,你放我下來。”雲雯嚇得連小八爺的名字都喊出來了。
“哈哈。福晉可要抓牢了。走,我們回正院去睡午覺。”
“這才是上午呢,怎麼就睡午覺了?”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爺就是想跟福晉一起午睡。”
果然八爺還是有些不太正常吧。雲雯不再掙紮,就讓某個不著調的爺們扛著她往後院走。還好貝勒府中的下人們被哲嬤嬤□□得規矩森嚴,一路上看到的仆役都低頭看地麵,不多給不成體統的八貝勒夫婦一個眼神,這多少緩解了雲雯的羞恥感。
唉,算了,臉麵什麼的,關起門來就不要了。她還是去抱抱嘴硬著說自己“不難過”的巨嬰好了。男人啊,彆管外麵裝得多麼成熟多麼遊刃有餘,某些時候就是巨嬰。
其實說起來,那些彈劾他的人到底是什麼成分,小八爺自己也說不清。
索額圖是肯定在的。也許像大阿哥說的那樣,有利益受損的人,畢竟他在廣州十三行砍了這麼多人,鬼知道這些富商背後是朝中哪個大官。也許其中還有康熙自己安排的人,就為了讓這次殺出了凶名的八貝勒和十阿哥能夠暫避風頭。不管怎麼說,“鋪張浪費”的罪名,可比“嗜殺成性”要輕多了。也許還有什麼鈕鈷祿家的政敵,或者那個野心勃勃的兄弟的母家在伺機而動。
但小八爺的那顆心不夠大,裝了醫學發展,裝了海外交流,再裝了額娘、雲雯這些親人,就再也裝不下大量的仇恨了。
小係統這些日子倒是挺愧疚的,單純的小白熊還真以為是自己跟去廣州給宿主帶來了災禍。“早知道我就不用實體跟你過去了。”小白熊趴在腳踏上哭唧唧,“我明明可以用光球形態跟著你出去的,一樣能起到作用。”
小八爺拍拍它毛茸茸的大腦袋,雲雯也拍拍它毛茸茸的大腦袋。
“隆隆也知道難過啊,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雲雯一邊安慰它,一邊拿小熊的肚子暖腳。這兩天突然降溫,新棉被來不及晾曬,洗乾淨的小白熊就被送進了暖閣,充當臨時暖腳器。
“你要想,如果你沒有跟著去,我們人類的嗅覺可找不到那些被藏起來的鴉片。”小八爺說。要是沒有小白熊的嗅覺當掩護,他要怎麼跟於成龍解釋他知道有五箱鴉片藏在糞坑裡這個事呢。八貝勒因為學醫所以嗅覺異常靈敏?
“對啊。”小係統精神一震,“於成龍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明明在鴉片案中起了重要作用。石琳也可以證明。”演戲演全套,小白熊裝模作樣在廣州城裡嗅來嗅去,不光廣州的官員們看見了,廣州的百姓也都看見了。
“所以,皇阿瑪肯定也知道,我帶你出去是去乾活的。”小八爺在識海中說。
“哦。”小白熊懶洋洋地趴回去,繼續給女主人暖腳,“希望康熙能記得補償我。小白熊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