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這番誓言傳揚出來, 不知碎了多少芳心。至少有著“半朝”之稱的佟家,沒能過一個太平年。二房的四小姐將自個兒關進了房間,任憑丫鬟們如何勸解都隻是默默垂淚。
這位說起來地位也著實不低的, 乃是二房嫡長子葉克書的最小的女兒,其同胞兄長舜安顏剛剛尚了五公主溫憲,論起來乃是公主的小姑子。即便是上頭缺了父親,但祖母赫舍裡氏疼得她如同眼珠子一般,從小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
如今到了參選的年紀了,家中下人也早有議論:“四小姐與皇上差了一輩兒,宮裡還有貴妃娘娘在, 入宮伴駕是不能了, 但嫁個皇子是妥妥兒的。”
說的人多了,四小姐自個兒也上了心。十三歲的少女情竇初開, 就一頭鑽進了牛角尖, 非覺得已經大婚的八皇子長得最為俊朗,硬生生求到貴妃跟前去了。
貴妃是庶女,姨娘還在主母赫舍裡氏跟前討生活呢, 一來不想得罪這位主母的寶貝孫女,二來是自以為已經跟八福晉談妥了,結果,啪嘰,事情給搞砸了。
小姑娘臉皮兒薄, 雖然外頭沒人知道她的名兒,但已經覺得羞憤得快死過去了。一聽到帶著一串兒宮女的溫憲公主來看她, 就連忙死死抵著房門,帶著哭腔道:“公主快回去吧,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裡吧。”
溫憲公主跟額附舜安顏麵麵相覷, 但也不好讓小姑子一個人死啊活的,萬一真想不開呢。於是這位秉性溫柔貞靜的公主,就隔著門板好聲勸慰道:“現在外頭都說,是貴妃娘娘要送宮女給八爺,被推拒了。有皇上在呢,誰人敢攀扯咱們家,本就是八字沒一撇兒的事。四丫頭快快擦了眼淚,裝作沒事發生就好。翻過年就是大選了,無論是想進皇子府,還是想撂了牌子自行婚配,都有家裡瑪法瑪嬤替你做主,誰還能讓你不如意呢?”
“嗚嗚嗚……有皇子選妃,但那也不是八爺了……如此良配,我怎麼就晚生了幾年呢?”
感情你還記著八爺呢。饒是溫憲都一陣語塞,她總不能違心跟小姑子說“八爺不好”吧,這種有本事又有德行的男人,堪稱百年一遇。一輩子不納妾,她也想要啊,然而成婚前額附房裡已經有兩個通房丫頭了。
公主站在小姑子緊閉的房門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額附這個親哥還在旁邊看著;留吧,堂堂溫憲公主在宮裡都沒吃過這麼長時間的閉門羹。
正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名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氣衝衝地大步而來,竟毫不避諱地闖入了未婚少女的院子,引得院裡的婆子們一片“三爺”的驚呼。溫憲也被驚到了,下意識往額附身後一躲。
“瞎胡鬨什麼?嫁不了八爺你就要尋死覓活?咱們家這些年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就養出你這麼個不孝女來嗎?爺告訴你,佟家的女兒都是要用來聯姻的,要是你在夫家還這麼擺臉子,念叨著八爺長八爺短的,爺現在就一條白綾勒了你,省得後頭幾十年給家裡惹禍!”那被下人稱作“三爺”的男子就站在四小姐的房門前大聲斥罵,罵得裡頭的嗚咽聲都消失無蹤了。
不光四小姐不敢哭了,滿院子鬨哄哄的丫鬟婆子也再無一人敢說話。
場麵鴉雀無聲。
那名“三爺”這才轉過身,朝溫憲一禮:“家裡小輩兒不懂事,吵到公主了,臣隆科多在這裡賠個不是。公主再彆管她,讓她靜一靜,就想通了。”
真不愧是佟家二房下一代的頂梁柱,自打公公葉克書英年早逝之後,家裡隱隱就是老太爺佟國維第一、三老爺隆科多第二的架勢了。溫憲微微福了福身,和和氣氣地道:“三叔客氣了,照顧姑嫂,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她語中暗指女眷的事兒就讓女眷來解決,叔叔直接闖侄女的院子,是不太合規矩的。
隆科多也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裝傻,“哈哈”一笑:“如公主這般,才是女子典範。但凡四丫頭能學到公主一分,也不至於大過年的給大家甩臉子。就這性子,偏宮裡的娘娘也寵她,也不想想,皇家是能讓咱們當臣子的挑三揀四的嗎?要我說啊,還好八爺給拒了,真接了下來,那才是顯得我們家輕狂呢。”
舜安顏能夠被選為溫憲公主的額駙,好脾氣也是經過四大爺認證的,哪裡是隆科多這種渾人的對手,幾句話就拉著公主要撤。溫憲無奈,被他拉出了院子,眼看著,隆科多指使完婆子丫鬟後也出了小姑娘的院子,這才鬆了一口氣,跟著額附回了隔壁公主府。
而剛跟公主說完奉承話的隆科多,到了老爹佟國維跟前,就是另一番說辭了:“可惜八貝勒是個癡情種子,不然四丫頭進去當個側福晉,也是一門好姻親。如今卻要另行謀劃了。”笑話,宮裡貴妃可是他同母妹妹,貴妃保媒這事他能不提前知道?
佟國維卻是擺擺手:“長房的大丫頭當了三福晉,我瞅著皇上,似乎是不願意佟家再出一個皇子福晉了,不然除夕宴上也不會這般說話。硬是去攀扯那些個包衣生的皇子,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撂了牌子去。”他這話是把從十一阿哥到十四阿哥都給歸為了一類。
然而隆科多卻有些不樂意:“咱們家下一輩嫡出的姑娘就這麼一個……我看十三爺和十四爺都在皇上跟前挺有體麵的……”
“打住!”佟國維喝止兒子,“你也不看看四丫頭那傷春悲秋的樣子,能撐起來嗎?”
“那便是當個側福晉,也不能讓大房將下一輩兒的姻親給占全了。三福晉可不會管咱們二房的死活。”
佟國維似乎是有些被說動了,又似乎是被兒子的氣勢撼動。“再商議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