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二十三歲的春天(1 / 2)

作為父親, 八貝勒隻想要女兒幸福長壽,至於那些個大富貴大出息,不就意味著八爺他自個兒的大出息大造化嗎?謝謝了, 大可不必。

聽到這會兒,八貝勒也就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這是讓西藏的班活佛給皇子們相麵呢。老爺子可真是搞事情,太子還沒被廢呢, 就讓活佛給諸皇子看看誰有大福氣,這讓太子怎麼想?讓朝臣怎麼想?這是故意耍人玩呢,還是為以後另立太子埋伏筆呢?

對於自己繼老大、老三、老四、老十三之後也上了康熙爺的名單這件事, 八爺很是敬謝不敏,於是主動跟康熙提了要在青海和四川設官營種痘所一事,一副要將全部心神投入大清的醫學事業的架勢。

話說八貝勒厭煩所謂的相麵活動, 班活佛心裡也是罵娘的。

一向作為和事佬出場的五世班活佛,並不像已故的五世達活佛那樣骨子裡充滿了弄權基因。如今他迫於局勢特意進京, 也是看準了在俄國與大清關係緩和的大局麵下,準噶爾的繼任者策妄阿拉布坦難以掀起什麼風浪。但偏偏拉薩的第巴堅持要在藏區搞獨立王國,已經惹怒了大清朝廷。為了避免將來戰敗的後果蔓延到整個黃教, 也是為了他那剛剛成年的弟子, 六世達喇嘛, 班喇嘛隻能率先朝中原投出橄欖枝。

這是一場危險的政治遊戲。

班喇嘛很清楚, 清朝對於他的投誠是喜出望外, 會趁機將他的地位抬得高高的, 甚至康熙已經明確表示希望他能入住拉薩, 取代達喇嘛的特殊地位。畢竟,曾經五世達喇嘛的特殊尊號是順治爺賜予的,其超然地位也是大清扶持起來的;如今時過境遷, 五世達喇嘛已經去世,其弟子第巴與葛爾丹糾纏不清,嚴重不符合清朝當初冊封達喇嘛的初衷,那換個班喇嘛來也是理所應當。

清朝的處理思路很是簡單粗暴,但班喇嘛需要照顧到更多人的利益。如今的六世達喇嘛還隻是個剛長成的小年輕,能有多少權力?但圍繞著達喇嘛的一大群實權僧侶,可是紮紮實實地把控著前藏的土地、人口和財富。什麼讓班喇嘛入住拉薩,這是輕飄飄一句話的事情嗎?權力更迭伴隨的流血鬥爭,不會比如今教廷和汗庭的鬥爭少,一個不好就是黃教分裂內亂的結局。

所以班喇嘛堅持推拒了清帝讓他進入拉薩的要求。“達活佛世係乃藏民所尊崇,不可輕動。”班喇嘛說,“貧僧在劄寺受戒,使命皆在劄寺,此生宏願也,不可移也。”

金碧輝煌的布達拉宮裡充滿了刀光血影的政治鬥爭,那些並不是班喇嘛所追求的。

隻有在這一點上,班喇嘛非常堅決,即便是以生命為代價也不願意鬆口。於是康熙隻好作罷,隻賜了“珍寶一樣的大學者”的封號,不過經此一事後皇帝更加尊敬他是個真正有德行的高僧。

最難的一關過去了,給皇子們相麵這種場麵,班喇嘛直接開擺。貧僧連西藏的政局都不願插手,難道會插手大清的繼承人問題嗎?吃飽了撐的?

因此無論來到班喇嘛麵前的是哪個皇子,他都隻順著康熙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能夠誇八爺兩句在天花疫苗上的貢獻,都已經是很罕見的了。至於什麼大功德,至於什麼子嗣有沒有大造化,呃,容貧僧想想有沒有“好像說了什麼實際上什麼都沒說的廢話”。

可惜的是,皇帝大約都有些個犯賤在身上。等到打發走了老八,又讓班喇嘛看過老十、老十二、老十四幾個皇阿哥後,康熙越發覺得這位班喇嘛是個真中立。

“難道佛門有什麼天機不可外泄的規矩嗎?朕這幾個兒子,哪幾個品性更好些,哪幾個對百姓來說不是福氣,這都不能告知嗎?”皇帝打了直球。

班喇嘛見糊弄不過去了,隻能無奈開口:“貧僧聽說,先文皇後,曾被批命說‘將母儀天下’,因此被各方英雄求取,最後果真成了一代賢後。若是沒有這般批命,也許也未必嫁與皇帝。僧侶說命理,本身便成就了因,就是這個道理。因此,若非佛祖讓貧僧摻和這命數,貧僧是不能批命的,開口了便是摻和了。清廷的皇子,是皇帝的家事,誰賢誰愚,皇帝是最清楚的,也不是貧僧一個外人該摻和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康熙也明白讓一個聰明人越界是不能的了。但他依舊好奇:“活佛的慧眼,真的能從麵相上看到一些與常人不同的東西嗎?”

班喇嘛道:“皇帝可以認為,貧僧所見,即便比常人多一些,也是長年觀人的閱曆所致。”

於是,這第二個關卡,也被班喇嘛給度了過去。康熙終於不再指著老太後問他壽數幾何,或者是指著幾個大臣讓他猜誰是少年成名誰是大器晚成了。比起當算命先生,顯然講經才是班喇嘛喜聞樂見的活動。這也就是班喇嘛脾氣好,這要是換了暴脾氣的活佛來,被這般折騰隻怕是要掀桌子了。

侍奉班喇嘛的小沙彌,尤其心疼班喇嘛。“那些個大小活佛,誰不是指定貴族家繼承人,瞎話張口就來,甚至貪財弄權也大有人在。隻有班喇嘛廉潔,還要為了他們在此處委曲求全。”攙扶著班喇嘛走出中正殿的時候,小沙彌用藏語說道。

班喇嘛安撫地摸了摸小沙彌的光頭。“慎言,慎言啊。品性高潔的活佛、聖者,也是有的。便如你師兄,就是一個如山頂的冰雪一樣乾淨的人。”

說起困於布達拉宮的六世達喇嘛,那可是聲名狼藉,還幾次聲稱要還俗的,鬨得大家都下不來台,都道是“佛祖受劫,紅塵的劫”。小沙彌聽他不羈的傳言聽得多了,心裡對這個師兄沒多大好感,然而師傅卻對師兄百般寬容,還替他在清帝麵前求情。

小沙彌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小沙彌於是選擇將話題引回來:“師傅真的看不出命格嗎?不說皇子,他們的氣運時明時暗,百般變化。但其他人,如剛剛跟在太後身邊的幾位公主,其長壽者和短壽者,還是很分明的吧?”

班喇嘛誦了一聲佛號,神色有些悲憫:“既然分明,就沒必要說出來徒增煩惱了。”

“哦。”小沙彌低聲應了一句,但到底沒壓住好奇的天性,也是為了進一步轉開話題。“那麼師傅覺得其中誰人最貴呢?”

“以子嗣論,八公主子嗣最貴,六公主次之,七公主自享榮華,卻無貴子。”

活佛的批命,公主們並不知曉。甚至,在四月初四小景君的周歲宴上,公主們還拿活佛的故事當八卦。

八貝勒確實是個難得關愛妹妹的好哥哥,又是安排壯實嬤嬤,又是訓練侍衛,又是演習,排除萬難將沒成親的妹妹們接出宮來,單獨在水邊的八角樓裡為公主們擺了一桌。

六公主已經出嫁,能夠光明正大地和嫂嫂們侄子們坐一起,如今在樓裡的,就是德妃所出的七公主,良妃所出的八公主,一個漢妃袁氏所生的九公主,再就是已故敏妃章佳氏的十公主。人數不多,於是用的分餐製,所上餐點與前院正席上一般無二,不過照顧公主們的胃口,分量稍減罷了。

隻有姐妹們在一起,又是平素裡一起在公主所長大的交情,自然論起八卦來也不見外。德妃所出的七公主本身就外向愛湊熱鬨,又是預定了今年夏天即將出嫁的,更覺得自己已經邁入成年人的序列,偏德妃和四爺都是寵她的,也比著八公主的班底將打聽消息的人手給她都備齊了。於是七公主變成了姐妹中最喜歡談論新鮮事兒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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