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出身,十二阿哥的生母萬琉哈氏並不得寵,宮女出身的後妃宮中多了,德妃、宜妃、良妃……一個個都到了妃位,而萬琉哈氏至今是嬪,還是沒正式冊封的嬪位。然架不住娘家兄弟給力啊,因為萬琉哈氏兄弟都有才乾,入了康熙爺的眼,特意將人從包衣奴才劃拉出來抬旗,如今也是手裡有實權的將領了,連帶著萬琉哈氏在宮裡也能清貴幾分。
而若論教養,十二阿哥自幼是養在蘇麻喇姑膝下的,以康熙爺往慈寧宮去的頻率,十二阿哥從小在康熙爺跟前刷臉的次數還是挺多的。又因為蘇麻喇姑作為孝莊老太後的貼身宮女,不入後宮紛爭,他竟然也沒有在後宮鬥爭中得罪誰,或者站了誰的隊,妥妥的最受皇帝喜歡的中立派。
而蘇麻喇姑這位為大清製定了第一代禮儀製度的養母言傳身教,十二阿哥的規章典籍學得格外出色,到了能倒背如流的地步。雖說人顯得迂腐了一些,然而行走個禮部也是相當拿得出手了。
四大爺聽完手下謀士的分析,忍不住彎了彎眼睛。“這麼聽來,老十二倒是得天獨厚。”
十三阿哥聽出了其中的揶揄,也跟著笑了:“若說養母中立,孝懿皇後難道不中立?”
老四也有個再中立不過的養母,生母德妃也沒有站老大或者太子的隊伍啊。還不是被康熙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論能乾,十二哪裡就能跟打過仗、振過災,又摸爬滾打曆練多年的老四相比?純粹是四貝勒年紀大了,翅膀硬了,戳了老爺子的眼骨頭了,同樣的事兒,在十二阿哥身上就是了不得的優勢,在四貝勒身上就被忽略過去了。
也是皇帝這兩年對大兒子們陰陽怪氣得太多了,給了有些人他當真會“舍長立幼”的錯覺。
然而十三阿哥表示,他才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人。康熙爺真能越過老三、老四、老八幾個,將皇位傳到他們“十”打頭的幾個身上,那得大水衝進努爾哈赤的祖墳。就連索額圖下毒,都知道下給最有可能繼位的那幾個,什麼人比臨死一搏的索額圖更牛逼,敢賭下麵的小阿哥?
十三爺揮退了幕僚,端起小石桌上的青花瓷杯盞,輕輕啜了一口清茶。溫度猶高的茶水,雖不至於燙口,卻讓他後背出了一層汗。
“八哥、九哥他們最近在乾什麼?可有什麼反應沒有?”
作為鄰居的四貝勒確實消息更靈通些。“安靖公主過了預產日還沒有臨產的跡象,老八直接借住到公主府去了。昨兒晚間,裝了兩輛馬車的行李。”
“喔,對哦。八妹妹預產期就在這幾日。”十三阿哥一擊掌,“八哥直接住過去了?這可真是……有時我還真羨慕八哥的隨心灑脫。”
“老八對安靖,真像是養女兒一樣地養大的。小時候又是操心衣食,又是給種痘,又是監督功課;等安靖到了嫁人的年紀,將額駙的後宅查了又查不說,還硬將妹妹留在京中生頭一胎,可謂無微不至了。”四大爺一樁樁數著,“再沒像他這樣操心姐妹的了。不過有了他這個前車之鑒,以後十公主出嫁,你也可以留她在京裡多住兩年。”
十三阿哥垂了垂眼睛。敏妃章佳氏去後,就給他留了十公主一個妹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也不知道會被嫁去哪裡。跟四貝勒一樣,十三阿哥不希望嬌嬌弱弱的小妹妹遠嫁。如四姐姐恪靖,或者如八妹妹安靖那樣即便遠嫁外蒙都眼裡有光的女子,到底是罕見的。
“也不知道安靖生了沒有。”十三阿哥扯開話題,“是個阿哥還是格格。我得尋個拿得出手的洗三禮來,不然一準被安靖笑話。她可不是那種委婉的性子,從小那張嘴就最是厲害不過的了。”他語氣中帶著親昵,許是想到了“兩個十三”小時候一起玩的情誼,說著說著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跟四大爺告辭,去尋他的洗三禮去了。
而被十三阿哥和四貝勒念叨著的八公主昆昆,此刻正在產床上睜著眼睛。
“讓我瞅瞅他。”八公主說。
正抱著小嬰兒小心翼翼放進水盆裡的八貝勒哭笑不得:“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安靜會兒吧。等額駙給小阿哥洗完,就抱給你看。”
額駙博爾濟吉特·博貝,打仗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他拿一張輕薄的棉布,輕輕拂過小嬰兒的肚皮,卻沒能擦掉上麵胎膜的殘留。
“你彆怕。”八貝勒又回過頭來照顧妹夫,“稍微重一些,小孩子也沒有那麼不禁擦的。”
“哦,哦。”博貝額頭都是汗,顯然在這個放了冰盆的屋子裡,光溫度並不足以支撐他出這麼多的汗水。他又試著擦了兩次,才終於掌握了合適的力道,將初生的小嬰兒身上的汙穢擦拭乾淨。
“這是我兒子。”博貝托著小嬰兒小小的身體,像是托著一塊一吹就破的肉凍,他臉上混合著恍然大悟和喜出望外,“以後就是這個小家夥來繼承和托輝特部嗎?”
“看夠了嗎?看夠了讓我也看兩眼啊。”八公主在床上喊。
博貝這才回神,匆匆走到公主的床邊,試圖將小嬰兒放在她身邊。不過八公主卻用手撐著,抬起了上半身。“哎呀,公主。”助產的嬤嬤都有些慌張,四隻手一並幫忙,讓這位尊貴的產婦坐起身來,腰後加了兩個靠墊。
八公主望著懷裡自己花了一天一夜生下來的孩子,好半天也沒看出來是更像自己還是更像額駙。“我十八歲生的他,年齡太小會不會讓他先天不足?”她問,邏輯思維還很清楚,“我看兄長中長得好的,多是母妃二十歲生的。”
八貝勒笑道:“難道你不累嗎?你八嫂生完景君就昏過去了,怎麼你還有力氣想東想西的?”
昆昆汗濕的臉即便疲憊,依舊是絕美的疲憊。“我也累,就是昏不過去,這也能怪我?”
也就說這幾句話的功夫,胎盤也跟著落下來了。頭鑽在被褥底下的嬤嬤發出一聲驚呼。“胎盤下來了,八爺快瞧瞧。”這也是整個生產過程中頗為要命的節點了。八貝勒一步上前抓了妹妹的手摸脈,另一隻手已經搭在了他的金針匣子上。然而摸著摸著,八爺臉上就露出鬆快的神色。
“沒什麼大礙,將公主的床墊清理掉吧。”
怎麼說呢,妹妹生孩子出乎意料的順利。本來他以為一個過了預產期的孩子會因為個頭大而難產,結果沒有;他擔心養在深宮的妹妹會體力不支,結果也沒有;更不要說更加凶險的並發症了。準備了一車的藥材都沒派上用場,而他唯有的醫囑,竟然是:
“你給我躺下,閉上眼睛,數豆子。慢慢的就睡著了。”
生個孩子還給生興奮了,就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