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裡啪啦!
鞭炮聲不斷。
七八年的春節, 比往年又更熱鬨了不少。
自從前年政策變了,開始大家還是觀望狀態, 但是現在倒是也逐漸適應了。今年有好幾家出了大學生, 村裡更是熱鬨的不得了。寶丫他們彆看都是少年少女了,但是還是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每天不著家兒。
外麵的熱鬨更是看了不少。
王一城回家過年,還是住在老屋裡, 不過年後他就把房子讓出去了, 他已經答應把房子留給家裡用了,田巧花補償了他現金。王一城年前過來挖了地,把自己以前埋在家裡的箱子挖了出來, 這一次他沒有留下箱子。
雖說這個箱子是挺值錢的, 但是王一城還是不想冒險。誰知道祥哥那群人還有沒有出來的,又記不記得當初那件事兒,如果他們還有人尋找呢?這料子挺好的, 但是正是因為木料好, 所以明顯。
王一城可不想惹那些事兒, 他雖然走了,但是也不是不回來, 再說家裡人還在呢。
不過這次搬家倒是不用像是當初往山下搞的時候, 還要分兩次, 偷偷摸摸,他這次算是正常搬家了, 這邊有些東西要一起運走, 所以直接借了村裡的驢車,把那些虎骨酒收起來,一並就運走了。
王一城年前之所以忙,也是忙活這些, 這一次他總歸不能挖洞了,索性在廚房砌了一塊廚台藏東西,不過倒是沒有全部放進去,還有一些,他是打算帶去首都的。
王一城最近可是真的挺忙的,忙著搞小動作啊。
他已經把原來埋在地下的箱子扔到了山上的池子裡,就是那個有點溫泉水的魚塘,那裡現在也有彆人去,早就不是他們家專屬了,大家都去撈魚,魚少的可憐。
王一城就把箱子裝上石頭沉了下去。
王一城做了這麼多事兒,寶丫可不是一無所知的,以前她是啥也不知道,但是那個時候她還小呢,但是現在可不同了,到底是個大姑娘了,家裡有點事兒也都發現得了。
小丫頭心眼兒倒是多,倒是也沒問什麼,反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老爸一眼。
王一城也沒說,她還是小,等大一點再說吧。
不過新年倒是快活,寶丫跟著兄弟姐妹竄在外麵,王一城他們也到處走,東家西家的,不過哥幾個倒是沒分開,都一起行動。村裡有些個彆人的蠢蠢欲動,王一城又不是不知道,他倒是不怕事兒,但是乾啥要平白的給自己增加負擔呢。
王一城懶得去處理這些事兒,反正他在這邊又待不久。
王家兄弟走了村裡幾個長輩家,得到了熱烈的歡迎,紛紛感歎老王家現在是真的起來了啊。不過也不奇怪啊,自從當初他們家一下子考上四個工人,那就已經起來了。
現在更是不得了。
老百姓不知道那麼多好學校壞學校的,但是他們聽過北大啊。
大概除了本地的學校,全國上下他們也就知道清華北大了。王一城這次考上,自然是讓人十分崇敬。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不過說實在的,王一城能考上大學,村裡人真不意外。
雖然有點馬後炮,但是他打小兒就比彆的孩子聰明,老人是看得出來的。
那時候上學,也是最得老師喜歡的,因為學習好。他就是當年運氣不好,不然十幾年前就應該可以上大學了。那個時候王家的條件不足以支撐他複讀一年。
彆說他家,誰家都支撐不起,那個時候是最困難的三年,餓的晃蕩嗷嗷哭的都滿村都是。
所以這個時候王一城考上了大學,隻要不是跟他家十分不對付的,多少都為他高興。王家這邊親戚不太多了,他們家這邊倒是有點親戚,但是最近的也就是同一個太爺爺。
所以還是差了好幾層。
他家要說起來,還是田家這邊親戚多,王一城轉了一大圈,跟著哥幾個一起往家走。他們還沒走多遠,看到知青點的許華月遠遠的趴在牆角偷看他們。
王一城不太認識這個許華月,畢竟,許華月是七幾年下鄉的,她下鄉的時候,王一城都已經搬出村裡了。雖然他也是隔三差五往回跑,但是跟知青真不熟。
他不怎麼私下跟年輕女同誌來往的,免得說不清楚。
所以許華月這個人他知道,但是不熟悉。
不過他記得香織的話,香織當時沒說是誰,王一城就厚臉皮的平等懷疑每一個人了。
哦,也不平等,他不懷疑任何老知青,因為她們也是實實在在的看不上他。即便是考上大學了,觀念也是很難改變的。倒是後來的知青……
王一城掃了一眼,目不斜視。
“哎呦!”許華月突然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捂著腳叫喚。
這平地摔,碰瓷兒也碰的太明顯了,王一城就跟沒聽見一樣,說:“哥,我們快點走吧。”
王一林正要說什麼,王一山倒是立刻說:“小弟說得對。”
因為兩個兒子都考上了大學,最近來他們家門口溜達,摔倒,張望的小姑娘真是不少的。就連王一山這種沒心眼的憨厚男人也看出不對了,他現在是處處小心。
可不好讓小弟還有兒子讓人算計,憑啥啊。
“王家哥哥……”
許華月矯揉造作的叫了出來。
王一城他們根本不搭腔,直接加快腳步。
許華月不可置信,沒想到他們竟然根本不理她,遇見女同誌“扭傷”,竟然都不過來問一問,把她抱回知青點嗎?她就是想讓王一城抱她回去,然後纏上王一城。
當初陳文麗不是就這麼纏著顧凜嗎?
沒看嗎?
這都好幾年了,顧凜和徐小碟那麼相愛,都擺脫不了陳文麗。她也打的這個主意,隻要抱她,她就說授受不親,不娶她沒臉活。然而竟然沒有人管她嗎?
“王……”
“嗬嗬!”
許華月還想叫人,聽到人嘲笑的聲音,一回頭就看到陳文麗,陳文麗嘲弄的笑:“有些人啊,假裝摔倒也沒人理,人家早就看出來你不是啥好玩意兒了。”
她嘎嘎嘎的笑,許華月不敢得罪陳文麗,抿抿嘴,起身灰溜溜的走了。
根本沒受傷。
陳文麗笑的更大聲。
她就記得,上輩子王一城就跟兩個女知青扯上過關係,一個是他前妻唐可欣,另外一個就是這個許華月。當時王一城還給許華月弄去蹲籬笆了,說她誣陷。
倒不是王一城胡說,這個許華月真是故意的。
當時她倒是也看了熱鬨。
現在再看,心想怪不得上輩子許華月就沒有成功,人家王家真是真真兒看不上她啊。
這人都是厚臉皮,就硬貼,當她不知道嗎?其實不過就是為了回城。
陳文麗表示,看不起!
她也是這個打法兒,但是她就是看不起彆人這樣乾。
畢竟寬於律己嚴於律人嘛。
陳文麗掌握的爐火純青:“呸!丟臉!”
許華月跑的更快了。
王一城他們不知道這個小插曲,一個個回家,王一城索性站在門口放鞭炮玩兒,一會兒功夫就聚集了一群小孩兒。熱鬨的不行。顧凜出來看到這一出兒,嫉妒的盯著王一城,隨即撇開了視線,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從王一城身邊走過。
王一城看著這貨走的很快的樣子,也懶得多看一眼。
顧凜走到巷子口,攥著拳頭回頭瞅了一眼,很快的更加堅定起來。
徐小蝶去讀大學了,她的工作,他勢在必得。
他們兩情相悅,這個工作不給他還能給誰?
徐家人可對她不好。
徐小蝶這些年跟顧凜糾纏,徐家幾個哥嫂都很有意見,特彆是他家幾個嫂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覺得這樣的家庭配不上徐小蝶。
他還是得去找小蝶。
顧凜和徐小蝶的是是非非,王一城可沒心思管,新年鞭炮陣陣,一家人團圓有熱鬨,因為過完年待不上幾天就得出發,所以這個新年,不管是王一城還是寶丫,都很活躍。
嗯,往年也活躍,但是今年格外如此。
彆說是他們,就連田巧花都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來了,一個兒子一小盅。
王一城看著這酒瓶子,似曾相識的酒瓶子啊,真心發問:“媽啊,你就說,這是不是當年我跟唐可欣結婚時候剩下的啊。”
田巧花大聲:“這怎麼可能。”
王一城微微眯眼:“這酒瓶子我認識啊。”
田巧花:“你認識個屁。這根本不是你跟唐可欣結婚後剩下來的,那個早就喝完了。這是你跟洪月新結婚的時候剩下來的!”
王一城:“…………”
其他人:“………………”
你就很牛逼了啊。
果然這老太太就不是一般人啊。
王一城再次真心發問:“媽。你就說這玩意兒我喝了能不能酒精中毒。”
田巧花:“這咋可能?你啥時候見過喝一小盅就酒精中毒?人家酒精中毒都是喝多了。這個酒沒事兒,再說酒都是越放越醇香。這個你不懂。”
她又說:“我還聽說,有種酒叫女兒紅,是閨女生下來的時候埋下去,結婚才挖出來呢,這麼些年,都能存放。可見這玩意兒喝的少不會中毒的。”
她還說:“……”
王一城:“不不不!”
雖然田巧花說的天花亂墜,但是王一城堅決沒喝。
彆問,問就是要命。
田巧花:“這是不知道好賴。”
王一城雖然沒喝酒,但是倒是跟家裡幾個小崽子一起喝了大白梨。
甜滋滋的。
嗯,這才爽利。
新年大家湊在一起熱鬨,今年雖說王一城又又離婚了,但是他們家卻喜事兒不斷,三個人都考上大學,這可真是三喜臨門。田巧花從來沒這麼得意過。
他家就是門風正。
“來,大家一起舉杯,這好日子啊,往後還多著呢,會越來越好。”
“乾杯!”
現在新年也沒啥春節晚會,有也沒用啊,他們又沒有電視。他們村子都沒有一台呢。公社也沒怎麼聽說的。所以即便是過年,熱鬨是熱鬨,但是也不過就是一起嘮嗑吃點好的,這就是最好的新年了。
相比於他們家的熱鬨,左邊顧家氣氛不是很好,右邊何家老太太一個。
不過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年這麼幾天很快就過去了。王一城定了十五號,也就是初九的火車票。他們算是走得早了。但是沒有辦法,王一城他們這次也算是搬家了,去了首都之後,除了要布置一下家,還要給寶丫落戶口辦理入學。
這些都要時間門的。
他可不敢卡的太緊。
不過過完了年,村裡倒是出了一樁大事兒,公社那邊的廠子,今年基本都是六天假,這個假期是各個廠子自己定的,還有廠子不放假呢,現在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不過一般廠子還是會放假的,像是玩具廠就是臘月一十八開始放假,放七天,初五上班。
就在初五那天,徐小蝶去辦理手續,偷偷把工作轉讓給了她的相好顧凜。徐小蝶不是小孩子,是成年人,她把工作給誰,廠子肯定不管的,直接給辦了手續。
徐小蝶本來是偷偷摸摸乾這件事兒的,但是誰曾想還是被人看見了。
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告訴徐會計。
徐家爆發了世紀大戰。
家人都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了。幾個嫂子都恨透了徐小蝶。就連徐小蝶的幾個哥哥也揚言要跟她斷絕關係。這些年她給家裡丟人現眼,他們也都忍了,畢竟這是自己妹妹,但是沒想到她胳膊肘往外拐。
他們幾個兄弟還在爭搶這份工作,她竟然轉頭就把工作給了顧凜。
徐家來人給顧家都砸了,要求他們歸還工作。
但是,這工作都到手了,顧家怎麼可能會同意,顧凜更是不言語。
全村上下都吃了瓜。
徐會計夫妻這一次是真的徹底對這個女兒失望了,這些年,她不管怎麼能折騰,當父母的再不高興都包容了。但是她這次太過分了。這不光是損壞徐家的利益,更是把他們家的臉扔在地上踩。
徐小蝶哭的慘兮兮,但是卻越發的覺得,自己好難,真愛不易。
她跟顧三哥相愛怎麼就這麼不容易,這麼多災多難呢。
可是,愛情無價。
村裡都鬨瘋了,全村上下都吃瓜,就連隔壁村子都來看熱鬨了,這能不看嗎?現在徐小蝶就是各家教育孩子的反麵典型了。你看看這乾的都是什麼事兒啊。明明是有出息的姑娘,怎麼能乾出這些個。
你看人家陳文麗也纏著顧凜,可是什麼時候花過錢?
當年的於招娣,還有現在的徐小蝶,主打的就是一個倒貼。
王一城還沒走,顧凜也貼上了吃軟飯的標簽了。
不過,他的標簽可比王一城當初難看多了,畢竟,王一城是結婚了啊。顧凜這可沒。
不過這熱鬨王一城是看不成了,他火車票都訂好了,該走還是要走的,想到徐小蝶還想跟他們一起走,真是想一想就晦氣。好在他閨女反應快,不是個小笨蛋,直接給這個娘們嚇退了。
初九一大早,王一城拎著四個大袋子,身上背著兩個斜跨包。寶丫也拎著兩個中等的,身上還挎著兩個小挎包,父女兩個跟逃荒一樣,大包小卷。
田巧花他們一家子都跟著來到車站,送他們上車,王一城使勁兒往車上擠,等上了車,回頭叫:“媽,你們回去吧,我們放暑假的時候就回來!”
田巧花:“你趕緊找位置去。”
王一城領著閨女一起去了臥鋪車廂,他們縣這裡停靠的時間門不長,他們根本不敢耽誤,兩個人找到車廂,車廂裡已經有人了,乍一看到這兩個人這麼大包小卷的,倒是愣了一下。
這也太多了。
王一城把東西放下,一屁股坐在下鋪,趕緊又拉開車窗,就看到老娘正在挨個車窗找人呢。
“媽,媽我們在這裡!”
他招了招手,叫:“我們已經找到車廂了,你就放心吧,趕緊回去,我到了之後會給家裡拍電報的。”
田巧花:“浪費那個錢,你寫信就行!”
王一城笑眯眯:“好!”
田巧花:“路上照顧點你閨女,她第一次出門,我不放心。”
王一城:“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田巧花:“路上彆跟不認識的人自來熟,現在壞人也不少……”
王一城:“好,我知道了。”
田巧花碎碎念,王一城沒有一點不耐煩,樂觀的應著好。不過火車倒是很快的響起氣鳴聲,緩緩開動。
王一城用力揮手:“媽。你回去吧。你平時也注意身體啊。”
寶丫也湊在爸爸身邊,揮舞胳膊:“奶奶再見,我會想你的,一到首都我就給你寫信。”
田巧花:“哎!”
車子終於開出了站台,王一城一回頭,看到車廂裡幾個人都看他們父女,他笑了笑:“你們好。”
“你好你好。”
王一城看了一眼自己車票,自己這次倒是沒買到下鋪,而是中鋪和上鋪,王一城:“閨女你去上麵,我睡中鋪。”
寶丫點頭:“好。”
王一城:“下鋪沒人啊。”
對麵那位說:“應該是下一站上車吧?反正還沒來人。”
王一城點頭笑笑:“謝謝啊。”
他把幾個袋子都拽到牆角,又把身上的挎包都摘下來,寶丫也是一樣,爺倆兒對視一眼,都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們這出門,帶的倒是挺多。”
王一城也算是兩個極端了,上一次帶的賊少,這一次帶的賊多。
王一城:“我們搬家,沒辦法啊。”
這倒不是他一定要帶這麼多,可是有些東西不帶不行,他手裡倒是有錢可以直接買,但是吧,沒有票啊。雖說他們想用倒是也能淘換到一點,王一城上次來就看到了,一些熱門的鋪子門口就有淘換的。
但是,這可是搬家,缺的太多了。
他們光靠換可能都不夠用,而且“換”是要花錢的,算起來超級不合適了。
王一城自己一個人都能湊合,但是這還有個閨女呢。
因為下鋪還沒來,他們父女都不著急上去,坐在下鋪伸懶腰。
對麵那位對他們好像還真是挺好奇的,問:“這是你閨女啊。”
這也就是聽到王一城跟老娘的告彆了,不然怎麼也猜不到的,小姑娘看著年紀倒是不大,雖然個子高,但是一張小臉兒稚氣未脫,小包子臉沒太張開,一看就知道年紀不算大。
可是年紀不大,一般人也想不到她是王一城的閨女。
主要是王一城這貨長得年輕啊。
“你可真是年輕。”
王一城笑著說:“我今年都三十四了。”
對麵已經有些半禿頭的老大哥:“…………………………我三十三。”
這就尷尬了。
一時間門,包廂都安靜了,半禿大哥上鋪的那位已經把頭埋在枕頭裡了,肩膀不斷的抖動。
王一城:“嗐,這長相都是天生的,你們也是去首都?”
“我不是,我半路下。”半禿大哥:“我是出差。”
倒是他上麵那位說:“我是去首都下車,我上學去的。”
王一城:“你去上學啊,我也是啊,你這走的也挺早。”
“我是知青,在村裡也沒事兒,不如早點走了。大哥你哪個學校?”
王一城:“我北大的。”
“啊!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說你有點麵熟,我好像在報紙上看見過你。你是文科狀元,我就說嘛!我是政法的,以後我們常聯係啊!”
“行啊!”
大家很快的聊了起來。
還彆說,雖然現在走也挺早的,但是他們包廂裡一共六個人,竟然有三個都是大學生。後來上車那個下鋪的也是。不過相比於王一城是為了搬家,他們兩個都是知青,所以才走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