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肯定是做不成了,若是退而求其次,能攀上路行舟那也算是一條出路。
見沈珊再無言他,沈瑛好奇看向她,見她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前方,亦順著她的目光朝前,一眼掃到崔枕安不遠處的路行舟。
兩姐妹雖多數各懷心思,彼此都揣著自己的算計,可到底是一母所生,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便知心意,沈瑛將目光又重新落在沈珊臉上,一來一回便已知七八。
路行舟這樣的人,沈珊喜歡,沈瑛也喜歡。
這宴上心懷鬼胎的人不少,名為席宴,實為各人一場無刀光的交鋒,彼此的試探。路行舟心思不放在這些雜事之上,更
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盯了個死。
宮宴過半,已有些不勝酒力之人飲酒上頭,有內官去禦藥房請了醫官配了解酒藥送往偏殿。
若是在從前,身為醫佐的鐘元是沒資格入宴席偏殿的,如今他升為醫官使,來送解酒藥給各各權貴也屬當然。
酒過三巡,有兩位大臣正在偏殿醒酒,醒酒藥灌下去隻待起效,鐘元需暫等此地還不能離開。
偏殿與宴殿間有鏤光的格窗相隔,透過一指寬的隔窗,可以清楚瞧見宴殿之內的場景。
鐘元一眼便鎖在了上座的崔枕安身上,此刻鐘元目光似如一斬寒刀,麵容凝重,忿然作色,全無平日接人待物憨厚謙和的模樣。似變了個人。
他雙手隱在寬袍廣袖當中,用力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接連凸起,心中默問道:“崔枕安,我等了十餘年,你可準備好了?”
此刻的崔枕安漫身酒氣,熏人自醉,哪裡能知暗處有人恨他入骨。將酒盅放下,單手撐扶席案起身,同他父皇請示之後,便離了席間。
一旁路行舟見了,也起身緊隨。
出了宴殿,崔枕安一路行至湖心亭,今日他喝的有些多,他是酒多不上臉之人,即便飲得近乎醉了,麵色仍然霜白看不出異樣,可飄忽的步調卻透出他的醉意,一腳才上石階,身子有些打晃,好在方柳在身後及時將他攙扶住。
他似心情不爽,步入湖心亭後便將方柳的手甩開,方柳見他身形微晃有些放心不下,才又要跟上,卻被不知何時跟上前的路行舟一手搭在肩上。
“你去吧,我來。”路行舟拍了拍方柳的肩,示意他退下。
方柳一見也不敢再上前,便退出湖心亭到階下守著去了。
風過寬湖,卷起湖麵一層漣漪,將月光打碎。此時荷葉茂盛,荷花滿鋪,又是一年夏。
崔枕安默然無聲,靜立亭柱一側,望著湖麵出神,本就有些醉意,再瞧湖麵鱗光似的月光,眼底有些泛暈。
路行舟行上跟前,與他肩線平齊,側頭問:“怎麼喝的這麼多,是有心事?”
崔枕安眼目一滯,旋即彆過眼輕笑,“我哪來的心事。”
一早便猜到他會這般嘴硬,路行舟著實看不過眼,終得了機會便問:“有件事我倒是要問問你,這麼久你都不肯成親,聖上同你說的那些貴女你一個都不肯見,是不是因為心裡還惦記著那個人?”
“沒有。”崔枕安想都沒想,一口回絕,可話一脫口才反應過來,可後悔已然來不及了。
可僅此一下便露了破綻,路行舟以奇怪的目光盯望著他,雙手環抱身前,頗有些看熱鬨的意味,“我又沒說是誰。”
崔枕安仍然嘴硬,目光放得更遠,“管你說的是誰。”
見他如此,路行舟也乾脆就此坡而下,最後問道:“這麼久以來,你可曾想過從前的那個妻子?可哪怕有一點在意她?”
“這事你不是一早就問過了。”
崔枕安也一早便否認過了。
路行舟家中有幾房妾室,但那都不是他心之所願,是家族相迫。他承認論身他不是什麼乾淨男子,可隻論真情,他自認忠貞,若遇真愛的女子,憑她是什麼身份,他皆會坦然認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就是不喜,絕不會似這崔枕安,心口不一。
崔枕安在這件事的態度上尤其使他惱火,口口聲聲不在意,忘卻了,未曾念過,卻不止一次旁敲側擊向屬下問京城的情況。
他哪裡問的是京城,分明問的是京城裡的人。
說起來他這個人也算是頑梗到了極致,愣是在千裡之外的北境硬憋了兩年。
隻怕若那女子當真找到北境來,說不定他到那時又會換成另外一副嘴臉。
可路行舟在這種事上即便再看不慣崔枕安的所作所為,卻也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揚手一道:“既是這樣那便最好了,這幾日我在京城閒的發慌,還真打聽到了關於那女子的事,我記得你曾說過,她叫薑芙是吧?”
乍一聽薑芙其名,崔枕安的心口似被人重彈一下,他沒應聲,卻分明在期待路行舟說下去。
“她死了,”路行舟彎身從亭柱角處拾起一顆碎石丟進湖中,發出咚一聲響,“在你當初離京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