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這句終於戳了崔枕安的痛處,原本還能強忍怒動之人終是撐不住了,單手撫於棋盤之上,手底的棋子紛紛散落,發出細碎的聲響,“我一直在儘力彌補,我想讓薑芙做太子妃,我要將她捧到高處,我要她得到這世上的一切!這還不夠嗎?”
“你的心呢?”鐘元聲量也不由拔高,兩個人一左一右似鬥雞,仿似下一刻便能撕打起來,“你以為這些是薑芙想要的嗎?高位、名利、榮華富貴?薑芙若是真的在意這些,當初她就不會不顧一切的愛上你這種人,北境王世子又如何?不過一個質子罷了,跟著你她注定會受人所製,薑芙可曾在意過?你心太急,手太狠,高高在上,從未好好對待過她。她躲開你也不奇怪。”
“我知你妒我與薑芙,可你不知病結不在薑芙亦不在我,而是在你崔枕安身上。你若一味用強,倒不如就此放手,彼此皆安,若你還顧念她初薑芙待你的一片心,就隨緣,如若有緣,你們總會見麵。”
鐘元聲線低沉下去,隨之彎身,將地上散落的棋子一顆一顆拾起來握在掌中,“你根本不知道薑芙想要什麼。薑芙想要的無非是你的一顆真心,再不會棄她拋她,永遠站在她身後,為她擋風遮雨,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會牢牢牽住她的手。”
“你以為薑芙真的是因為恨你才離開嗎?不是,她是對你失望透頂,她是對過去自己付出所悔恨罷了。”
在京郊小宅時,鐘元不止一次聽見薑芙躲在房間低泣,她以為誰也不知,實際上鐘元清楚明白,她放不下又失望透頂。
一次次的歡笑顏開,不過是在假裝,假裝忘了過去,假裝不在意。
真正愛過的人,如何能忘?
一席話,驚得崔枕安久久講不出話來。
也是生平第一次被
人噎的詞窮難語。
一口氣梗在心中不上不下。
“失望......”當局者迷,崔枕安一時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隻是失望嗎?”
又是一陣持久的沉默過後,鐘元站直身子,將手中的棋子丟到棋盤之上,重新繞過小桌坐下,語氣沮喪,似意有所指,“好好的一局棋就這麼攪了,可惜。”
崔枕安抬眸,身子前探,能用的那隻手掌突然覆於黑子棋罐之上,“再下一局,如何?”
......
一直等候在門外的方柳被風吹得臉色通紅,卻又不敢胡亂行走,隻能暫且躲到一處背風的牆沿之下。
說來也是奇怪,自打崔枕安進房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也沒有聲響,過程中他曾湊到窗前聽了兩耳朵,隻聽到有隱隱的說話聲。
待崔枕安再次被人抬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外麵的風雪也已經停了。
他被人抬起坐回竹輦之上,下麵的人每行一步,便能聽到竹輦聲聲響動。崔枕安目光直盯著遠處才起的燈火,張口問道:“鄭君誠現在關在何處?”
方柳邊走邊回道:“在天牢。”
崔枕安想也不想便道:“你拿著我的令牌,將人提出來。”
方柳眼色一瞟,點頭應下,心想著,看來這是要救人。不禁歎道,終還是給保下了。
崔枕安身子尚未恢複,一遇陰天下雪,身上傷處的骨縫都跟著酸疼,加之坐了一下午,這會兒有些體力不支,稍回榻上躺了一會兒,直到聽到方柳將鄭君誠帶來,這才再次起身。
自打從臨州被捉來,鄭君誠被關了有些日子,生平最苦的一段時日,便是在牢中度過的這些天。
可今日一見方柳來,鄭君誠似一下子見著了太陽,喜不自勝,又似早已料到,崔枕安不敢動他,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錯,崔枕安也不敢動他。
念他是皇親,這兩日在牢中也沒受什麼苛待,隻是吃不上什麼油水,身形瘦了些,即便穿了一身囚衣,仍邁了四方步入了長殿。
隻是崔枕安的處境比他先前想的還要慘些,不過人沒死,連鄭君誠也感歎其命大。
鄭君誠入殿時身上卷了一股子寒氣,可殿內碳火燒得正旺,他頗有些得意的歎了句:“真暖和啊!”
崔枕安坐不得太久,隻能暫靠在椅背之上,隨後給了仇楊一個眼神,仇楊會意,一腳踢在鄭君誠膝蓋後方,鄭君誠不吃力,雙膝受力一彎,重重跪於青磚之上。
“你!”他回頭才要指著仇楊嗬罵,誰知仇楊立馬將長刀拔出刀鞘,寒光閃眼,鄭君誠便覺不對,連聲也不敢出了。
舅甥二人對視片刻,崔枕安稍抬指,隨之仇楊又從桌案上取了白紙一疊,硯台、毫筆各一,擺在鄭君誠的麵前。
“舅舅,”崔枕安一頓,“來京也這麼些日子了,有些事也該做個了結,把該寫的都寫上,畫好押,我可以考慮給你留一條全屍。”
一聽此,素來目無法紀猖狂無比的人也一下子慌了,“枕安,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是你舅舅啊!臨州的事我的確參與,可到底不過也就是銀子的事兒!你若將我殺了,你豈不是落得個誅殺親舅的罵名!”
一早料到他會這麼講,崔枕安發自心底冷笑一聲,慵懶的眼皮輕眨兩下,“舅舅,你我之間的事,好像不止玉峰山一案那麼簡單。”
自然沒這麼簡單,對於鄭君誠來說,玉峰山一事,與他生平犯下的那些奸案相比,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