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朕對不住許家
小鄭後今日來這一場,無疑是生生切斷了她與崔枕安的母子情份與多年的養育之恩。
崔枕安亦是肉體凡胎,他又如何能不難過。
可是樁樁件件將他架在這裡,進不得退不得,隻能憑心而做,不願讓自己越陷越深。
將人送出府去,方柳回殿中複命,入殿門的一瞬,方柳瞧見崔枕安垂手而坐,似一隻孤立寒江無歸處亦無來處的孤雁。
自小便跟著他,這人什麼心性方柳最是悉知,也鮮見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崔枕安好似什麼都有,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
不由連方柳也跟著歎了口氣,自婢女手中接了一盞熱茶,親自奉上。
“殿下,您桌上那盞茶都冷了,換盞新的吧。”悄然放下,將冷茶挪到一旁。
桌前的人也僅僅是默然看著眼前的一切,良久才道:“方柳,順其自然是什麼意思?”
在崔枕安的人生詞卷當中或是覬覦或是手段算計,從來都是爭其上流,從未有過順其自然這一說。
在此人眼中,一切都是可以謀算勉強來的。無論過程,隻論成敗,隻要他能得到。
“就是不強求。”方柳回道,“可是殿下,您真的一點餘地都不給鄭氏留嗎?”
他未再答,隻是擺了擺手讓方柳出去。
一場雪罷,明月高擺。
昨夜的雪水入泥,濕處泥濘難行,有水窪的地方就結了冰茬兒。
今年京城的冬日來得尤其早,讓人不免心寒。
從前鄭君誠也僅是依著太子的勢在外強硬,實則一入了暗牢中便照比從前似退了一層皮似的,千萬種刑法沒挨上幾件,深切意識到崔枕安這回是來真的,也就不強硬了,既不罵又不喊,反而老老實實將從前的事都招了,隻有一點他沒敢講,便是當年許家的事。
他還巴望著鄭後能將他救出去,若是將許家的事都兜出,怕是第一個要他性命的就是皇上。
不過這件事崔枕安一早就料到,他提前寫了折子,還有當年事的案宗一應,親自入了宮門去。
崔枕安自山鳴關回來傷成這副德行,皇上心力交瘁,他本來身子不大不如從前,一見獨子經曆此劫,亦病了好些日子。
前日得知他將鄭君誠從天牢中提走,皇上還頗有微詞,恨他自做主張,可一見了他身上的傷病,卻再也不忍心責備,隻是念他何故寒日顛簸入宮。
當年的北境王,如今的暉帝,歲月將他鬢角染霜,雖仍可勉強看清俊朗的輪廓,可英雄亦有衰老時。
當年他老來得子,崔枕安的眉眼長的又像極了溫肅皇後,因而他對崔枕安是放在心尖子上的疼愛。
“你身上的傷如何了?怎的這時入宮?”見他來,暉帝自案上直起身子,小半高的折子擋了他半拉肩膀。
突然之間,崔枕安一下子啞住,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講說。
他是天子
,是當年強折生母與情郎的癡漢,同時也是自己的父親,那麼多醜陋的真相襲來後,能否經得住,連崔枕安也不敢保證。
被親人背叛,又何止是被親人背叛。
素來出手果斷的人,生平頭一回生了猶豫。
然,最終他還是想到先前與小鄭後所言的那句因果之說。
因是誰種的,果便由誰來吃。
當年父皇種下的是惡因,自然結的是惡果,這顆惡果千百輪轉到了今日,也該送到他的手中。
雖是一種殘忍,卻也是應得。
“是為著鄭君誠的事。”這回,他連稱一聲舅舅也是不願。
暉帝沉吟片刻,隨之歎了一口氣,“你命人搜集來的那些罪證,朕已經看過了,記得到是詳細,鄭君誠論罪當誅,隻是他畢竟是你舅舅,依朕看,你舅舅倒沒旁的心思,也沒那麼大的膽子,隻不過是被手底下的人蠱惑,一時做了糊塗事,將他手底下那些個不安份的官員斬了便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之後朕會調鄭君誠去掛一個閒職,再不讓他插手朝中要事。”
自打鄭君誠的罪狀送到暉帝眼下的那一刻起他便是這般打算的,他不舍得殺,隻因鄭君誠是他心愛女人的親弟。
也是這些才讓崔枕安徹底意識到,若是許家的案子不掀開,皇上永遠狠不下心,萬事可容。
微定了心神,崔枕安又道:“那麼父皇可還記得許定年許氏一案?”
暉帝盤弄起桌邊的翡翠手串,“你之前呈上來的折子朕也看了,既已定案,再說從前也沒什麼意義,重啟許氏一案的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