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心頭那一股熱血冷卻下來,聞會明斟酌道,“你若不想上京,實在為難,便由我來。”
薑芙搖頭:“聞叔叔,你不是說當年的罪證已經皆被銷毀了嗎,你僅有我爹的一份遺言,僅憑此,無人會管顧的。”
“好歹.......好歹我在京中也算有相識之人,成與不成,都得一試。”
“你千辛萬苦離開京城,如何又能再回去?”聞會明不忍心再講下去,“若是京中那位記恨上你,又該如何?”
“他好像已經來了。”薑芙緊緊捏著自己的指尖兒,先前的事她越想越覺著不對,因為這世上,除了崔枕安會以這般手段護她,應再無旁人。
聞會明先是疑惑,而後恍然,終也明白先前非讓他保下薑芙的人到底是何人所指派。
這一下子,他就更弄不懂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聞會明才又問:“他真的肯管顧此事嗎?”
若是先前,薑芙不知,紮了他一回,又棄了他一次,可是自打知道他給許氏翻案之後,便對他又稍稍燃起了那麼一點信心。
許是崔枕安到底,也不是那麼不通人性。
“總得試試吧。”薑芙自椅上站起,“聞叔叔,這個年我是過不得了,我想立即動身回京。”
“稍安勿躁,”他招手示意薑芙坐下,“這冰天雪地的,你若上京也不急於這一時,醫館我自會讓人替你收拾乾淨,你先在我府上休息兩日,待過幾天,我陪你一起上京,是生是死這回叔叔都陪著你。”
“蒼天若有眼目,沈齊
那廝若落到我手裡,我必將他碎屍萬段!”
自小聞會明過得孤單,唯有薑兄一家待他如親,而這廝用的手段太過陰狠,害了薑芙不說,還害得他們分彆這麼多年。
僅有這一句話,足可讓薑芙再次感動落淚,“聞叔叔.....”
若是當年,她在聞會明的身邊長大,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聞叔叔會待她如親生女兒,無論如何都會護她周全,更不會讓她受那麼多的苦楚。
這一聲叔叔叫得聞會明心裡更不是個滋味兒,他拉過薑芙的手,“孩子,不哭了,咱們爺兒倆團聚,這就是天意,不管怎麼說,你還好生的在這人世,你爹娘在天也安心了。”
“待回了京,那太子若不肯放你,叔叔大不了拿命去換!”
這麼多年,聞會名報屈無門,伸冤無處,如今好不容易看得到點希望,就算拚上這條命也是值的。
可他這般,薑芙便更怕了,怕好不容易找回的親人再次失去,她真是一點兒都受不得了。
“您彆這麼說,我不會讓您有事的,不會。”
兩個人又哭成一團,恰正被門外的李娘子看到。
她瞧見自家老爺正和鐘郎中挨在一起,又聯想到那日聞會明奇怪的問起鐘芙,心裡不自在,“喲,這大冷天的,兩個人怎麼在這兒啊,連個碳盆也不燃,再凍著。”
聞會明扭過頭來時,眼中含淚,李娘子倒是頭一回見著這模樣,再瞧這兩個倒似沒有那般旖旎之意,一時倒是懵住了,“這是怎麼話說,還哭上了?”
“你來得正好,過來看看這是誰。”聞會明朝她招手道。
李娘子與薑芙連歲相當,自小也是個可憐人,是聞會明三年前在青樓裡贖出來的,當時他初到黎陽,此女從青樓跑出來逃到街上,幾乎被人打掉半條命,聞會明不忍,便將人贖了,至此養在府中。
原本是想娶她為妻,可李娘子執意不肯,說自己出身風塵,不願給他仕途抹黑,自願當個妾室,且居偏院,一應皆按妾室禮數。
旁人都以為聞會明有正妻,實則不然,他僅有李娘子這麼一個。在這之前,連薑芙也不曉得。
“我又不瞎,”李娘子上下打量薑芙陰陽道,“這不是一直給我瞧病的鐘郎中嗎,怎麼大過年的,跑這來了?”
“彆亂說話!”聞會明雖是嗬斥,卻在她麵前也沒有多少威嚴,“看好了,這是我兒薑芙!”
“薑......薑芙?”李娘子一時怔住,還想問是哪個薑芙,卻一下子反應過來,“薑芙!”
“正是,那日在府中見她,我就覺著眼熟,今日才知是她沒錯!”聞會明終於露出一點笑顏,哭過的鼻頭紅紅的,連嗓子也有些沙啞,同樣,薑芙也沒好到哪裡去。
“天可憐見,可找著了!”李娘子與聞會明夫妻一心,自是喜怒皆同步於懷,“你瞧我,我還以為.......”
“彆說了,今日年夜,咱們什麼都不想,你快回府命人準備一桌酒菜,咱們邊說邊聊,聊過了還有大事要議。”
關於薑家的事李娘子亦是清楚,見聞會明這般,她不必問也能明白其中內情,不敢再耽擱,應下之後便匆忙去安排。
薑芙做夢都沒想到,就在這個原本孤苦無依的年夜裡,她竟有如此際遇,在於聞會明相認的那一刻起,她這顆逐水的浮萍,似終有了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