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又掃向窗外那株丁香,春末的天氣,葉子長得剛剛好。
這樣自是最好不過,路行舟此來就是圖的這個,自知來找崔枕安他定是有法子的,於是笑了笑道:“一應都隨你處理便是。”
“此事不難,不過既是想要安個身份,需得找人先摸透她的底才行,出身微寒不怕,隻要是清白家世即可。”
在崔枕安這裡,所謂的清白,不過也算是摸個底,首先得確定那棠意是出身尋常百姓之家,而非謀逆之人後代既可。
其餘都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既你說,那我便放心了,一切都由你作主。”路行舟便知,他來此一趟算是走對了。
惴惴不安的來,聽到崔枕安給了他一個肯定,路行舟心裡總算是踏實了,待料理了自己的事,定下心來,才發覺崔枕安容色不比從前。
沒什麼能躲得過路行舟的耳,他目珠微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她了?就放任薑芙離開,你甘心嗎?”
從前或是路行舟不懂,可自從有了棠意,隻是每日都想跟她在一起,試想若是棠意離開了,他心裡一定也會難過的要死,更何況是崔枕安。
如今這世上,什麼都可以提及,偏偏薑芙這個名字再從旁人口中念出,隻會讓他覺著心裡更加難受罷了。
“什麼甘心不甘心的。”吃了旁人的糖,再輪到自己,除了苦楚便是無邊的思念。
因而他才越發的想要成全路行舟。
成全不了自己,總要成全旁人。
路行舟從前不懂,甚至還勸過他放手,可事情真輪到他自己,若是現在讓他放開棠意,他也是不肯的。
因而他已經無法客觀的再勸些什麼。
“許久沒有同你下棋了,陪我下兩盤吧。”關於薑芙的事,崔枕安不想再談,亦不想讓人再提起,他隻知腦子很亂。
崔枕安一向對路行舟有求必應,路行舟對他亦是。
見他心緒不高,總不忍心舍他不顧,且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天光大好,閒來無事,多陪陪他,也總是好的。
不同於崔枕安整個人愁雲慘霧,路行舟的欣喜都膩在眼中,這樣的他,也是崔枕安從未見到過的。
原來真心喜歡一個人,竟是這般。
回想薑芙從前和他在舊宅,即便每日活在一雙雙鷹似的眼中,她卻也從未談過苦和難,每日都樂得自在。
現在方知,她並非天性樂觀,隻不過那時的她,與心愛的人在一處。
那心境如何比得。
可崔枕安現在懂了,她卻不願再給機會了。說起也是諷刺。
這幾盤棋一下,便自天光大亮到了夜色蓋天。
兩個人渾然未覺。
路府中的棠意知道路行舟去太子府是為了兩個人的親事而努力,從白天等到夜裡,卻始終不見人來,她本打算提了燈去他書房瞧瞧人回來了沒有。
才一出門,卻被這園子裡的婢女珠兒攔住去路。
“棠意姑娘,這麼晚了您這是去哪兒啊?”珠兒問道。
“公子書房裡的鬆香快用完了,我去給他送些。”棠意隨便扯了個由頭搪塞。
珠兒又道:“夫人特意吩咐了,今日入夜後,府裡的人都不能隨意走動了,免得驚擾了前堂的貴客。”
珠兒是挑了好聽的說的,實則路夫特意吩咐了人看住了棠意,不讓她在府裡亂跑。
珠兒不敢得罪公子眼尖兒上的人,隻能這樣說。
路家一向不待見棠意,這段日子她難聽的話也沒少聽得,棠意是個聰明人,既是路夫人的意思,便也懂了,這令就是為她下的。
“這麼晚了,府裡還來客啊。”棠意隨口一問。
珠兒道:“倒也不是客,是親,是在京外當官的二老爺回京述職來了,本來白天就能到的,誰知路上耽擱了,就趕到了夜裡,這會兒前院正設宴,給二老爺接風洗塵呢。”
提到二老爺,棠意心中咯噔一下,麵上仍無異動,看起來平靜異常,她狀似打聽閒事兒似的又問:“二老爺?”
“是啊,棠意姑娘不知道吧,咱們老爺的親弟弟,路待雲路大人,”話一脫口,珠兒便收不住,“咱們老爺就這麼一個弟弟,對他好著呢。”
提到這裡,珠兒心中也莫名有些說不上來的羨慕。
“既如此,那我就不亂走動了,免得衝撞了貴人。”聽到這個名字,棠意指尖兒捏緊了手提的燈柄,默聲轉身,又回了房中去。
美人燈尚未熄滅,棠意眼中卻閃過隱隱陰笑,“路待雲,你也來了,這回正好,你們路府,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