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為朝廷命官,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為何總是要碰那些碰不得的?”
“要麼就是旁人之妻,要麼就是自家女眷,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這回路青雲已是氣極,手掌重重拍於桌案之上。
而那路待雲一見兄長發火,嚇的不敢再說一個字。
“父親,我回來了。”路行舟入了堂中,此時路待雲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回來了。
一聽到路行舟的聲音,路青雲將眼睜開。
雖說沈珊未嫁給路行舟,可路青雲仍覺著此事丟儘了他的老臉,甚至麵對著自己兒子已經到了難以啟齒的程度。
“行舟,想來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你也彆怪你叔叔,他就是這麼個人,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沈珊,不能再留了。”路青雲再次看向路待雲時,伸手直指了他的鼻子,“你也滾出京城去,彆在我眼皮子底下惹禍!”
此事雖不光采,卻也不是路行舟能管的了的。
自己的叔叔就是這麼個德行,他自小看不慣,因而自打入門,一個好臉也不曾給他。
他雖不喜歡沈珊,卻也覺著此事荒唐,不由抱怨了兩句,“既父親已經定好,何必讓兒走這一趟,您自己拿主意便是。”
“兒子還有要事待著和太子殿下商量,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這種肮臟事,他甚至不願聽由前因後果,亦不想插手。
跑這一趟,他尤其後悔,早知道就不該回來,當真是臟了自己的耳朵。
他父親雖明麵上斥責自己的弟弟,讓他離開京城,如何不是一場袒護。
“也好,”此事總得有個了結,這等難堪,也好解決,路青雲一早便想好了路子,“沈珊不檢點,一條白綾送她上路也就罷了。”
自打沈家出事,路青雲也覺著沈珊是個累贅,早就想找個由頭給她處理掉,今日這事兒雖然難看,也好歹算個機會。
路行舟未再發一言,扭身出了門去。
深夜裡,路府寂靜,路青雲已經打算將這件醜事打掃乾淨。
沈珊自是不肯赴死,路青雲最後也沒了耐心,最後派了兩個人入室,隻聽沈珊在屋裡驚叫兩聲,而後再沒了氣息。
聽聞被勒死的人死相可怕,眼珠子都將突出來。
棠意未見過,可她想象的出來。
隻怕那沈珊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了路待雲的房中,又是如何與他行了苟且之事。
一縷發梢繞在棠意纖長的指尖兒,從前她在玉峰舊宅待過許久,亦知姑娘們出去服侍,有的會帶些東西。
那些都是不外傳的秘藥,棠意用起來,頗為順手。
她身手靈敏,隻要在那兩個人的飲食中下上那麼一點兒,再將意識不清的沈珊帶到路待雲的房中去,二人好事便成。
做此事,一是為了她自己,二是為了薑芙。
她在路府的這段日子,時常想起沈珊對薑芙的欺壓。
她忍不得。
左右自己也要報複路家,不如就此先將她料理了,且當個開胃前菜。
隨著朝廷動亂,北境軍一點點接近黎陽,黎陽的百姓怕受戰亂之苦,一步分人已經開始拖家帶口的離開了黎陽。
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步戰事會不會也牽連到黎陽來。
朝廷軍隊節節敗退,這並不是個好兆頭。
不過幾日的工夫,黎陽城空了一半,醫館一日也進不了幾個人,因前方戰事吃緊,許多藥材無法供應,連薑芙這裡也是時常缺藥。
這日薑芙在睡夢當中,是被敲門聲所驚醒的。
一睜開眼,便聽到玉書隔著門板喚道:“芙姐,快醒醒!”
敲門聲使得人心慌,薑芙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忙披了衣裳下床,將門打開。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住在醫館裡,不常回家,因府中常有人往來,她生怕給聞叔叔添麻煩。這個節骨眼上,她著實不敢跟著添亂。
“怎麼了?”薑芙問。
且看這玉書一驚一乍的,“芙姐,北境軍打到黎陽河了,若是再這麼下去,隻怕是天一亮就會攻城了,咱們要不要躲躲?”
“聽人說北境軍凶殘,入城便屠,陽州的人被殺了一半還多,聽人說朝廷的援軍還未到,若是再不走,隻怕來不及了!”
這是一開始連薑芙也沒料到的,當年崔枕安帶著北境軍攻打朝廷未傷百姓,可崔初白不是崔枕安,若他們入了城,誰也不敢保證會如何。
可聞會明還在這城中,他誓死會留到最後一刻的,薑芙又如何能自行逃脫,她忙推了玉書一把,“你們快些收拾東西走吧,我是要跟聞叔叔在一塊兒的,聞叔叔不走,我也不能。現在我的親人隻有他一個了。”
薑芙重情,玉書清楚,可還是想勸道:“芙姐,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能少丟一條命是一條,咱們又不是一去不回,隻是暫時出去躲躲,等朝廷援兵一到,咱們就能回來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聞叔叔待我如親生女兒,這天下哪有女兒不顧自己父親自己跑了的。”那種事兒薑芙是不會做的,生死她早就看淡,“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我這一身的醫術也派得上用場,生死由命,我和聞叔叔一樣,與黎陽城共存亡。”
“芙姐.......”玉書眼下都快要急死了。
反而是薑芙比任何時候都要淡然,甚至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快回去收拾東西,能走就走吧,彆擔心我,我有保命的法子。”
這話也不過是說給她寬心罷了。
薑芙擅長用毒,她所謂的保命,便是在敵人逼到眼前時,先給自己一個痛快,也絕不會受辱。
見她執拗,玉書知道她是不會走了,可十萬火急,自己也不能耽誤,見她心意已決,也隻能狠下心自己跑了。
直到最後一刻,那玉書和小錦仍在勸她,可她就是鐵了心不肯走。
直到最後,這灃元堂中僅剩了她一個人,後半夜她便沒再睡過,一番梳洗後,坐在堂中待天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著好似坐在這裡能聽到城外的廝殺聲,時隱時現。
崔初白遠比她想的還要厲害,短短數月間奪下了幾座城池,而黎陽,亦是從北境上京的必經之路,守得住,便萬事大吉,若守不住,隻怕整個命都要擱在這了。
望著外頭黑漆漆的天,還有街上奔逃的行人,薑芙此刻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
若崔初白勝,崔枕安的結局,可想而知。
自打二人由愛生恨,這還是她第一次擔心崔枕安的安危。
原本料定了這輩子都不在想這個人,自打離京這些日子她總會時不時的想起這個人。
奇怪的是,念的竟然都是他的好。
直到天光大亮時,街上徹底亂了起來,百姓都急著逃命,還時不時的有人在街上嚷嚷著,北境軍已經渡過了黎陽河。
這意味著什麼,薑芙已經清楚了,過了黎陽河,便是黎陽城,城中的守軍能撐多久,全靠造化。
天亮的太早,一切來的都太快,薑芙攤開手心,掌中還躺著一隻精致的瓷瓶。她隻瞧了一眼,而後重重握住。
日光緩緩上移,照入堂中,打在她的繡鞋上。
她閉了眼,獨自坐在那裡喃喃,“崔枕安,你我來世,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她已經準備好赴死,與聞會明一樣。這裡是她的家鄉,是她最後的歸宿。
抬頭再看一眼日光,無論這世間如何紛亂,好似唯有她得以安寧。
此刻的黎陽城上,守城士兵正隨時待戰,聞會明手持長刀,死死盯著前方黑壓壓一片,他知道,前方慢慢逼近的,就是北境軍,決一死戰的時刻也正要到來。
可聞會明不怕,從前他便是武職,不知殺過多少匪,平過多少亂,何曾畏懼?
北境大軍壓上,黎陽守城兵士相對單薄,無疑是以一對百。可他仍舊臨危不亂。
他多拚殺一刻,城中的百姓生的機會便多一分,他若逃了,城中百姓哪還有可倚仗之人?
如今明明是如火炎炎的盛夏裡,聞會明卻寒森似冰,漫身上下無一點生氣。
就在北境軍兵臨城下之際,放哨的官兵揚聲高喊,“大人!是援兵!是援兵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聞會明立即瞪大了雙眼,單手扶住樓牆,朝遠處巴巴望去。
起先不顯,後細細看出,果真有在北境軍後,有一隊兵馬緩壓而上,兩夥撞在一處。他大手重重拍在磚石上,見著遠處的旌旗,這無疑是給聞會明絕處逢生的希望!
竟沒想到最後生死一線,竟等來了朝廷的援兵,聞會明幾乎熱淚盈眶。
馬背上的人立於將士正中,時而遙望前方黎陽城,他從京中趕來親征,就是為了以振士氣,還有保護黎陽城裡的那個人。
他說過,會保她百歲無憂,無論何時。
這幾場戰役朝廷不占優勢,節節敗退,士氣大消,如今太子殿下親征,重壯氣勢,將士們浴血奮戰,勇猛無比。
長刀自腰間拔出,寒劍指天,崔枕安的目光堅定勇益,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持劍奔向人群中廝殺。
路行舟緊隨其後。
他心疾好了七分,腿傷亦然,雖不如從前那般拚殺有力,卻也不輸旁人。
馬入兵群,崔枕安劍劍砍人要害,路行舟則帶著人做掩護。
城樓之下拚殺慘烈。先前氣勢高漲的北境軍在與朝廷軍隊交鋒之際終吃了敗,眼看著被人吞沒,漸漸消散。
最後剩下的殘兵跑的跑,傷的傷,何其狼狽。
此一場交鋒,勝負已定,崔枕安仍冷麵居於馬上,看著眾人收拾殘局,此刻黎陽城城門緩緩打開,聽著城門沉重的聲響,崔枕安調轉馬頭,隻一瞬,臉色異常的慘白,心口突發絞痛,與以往每回心疾複發時一模一樣。
眼前一陣黑影飄過,耳畔似唯能聽到風聲,單手緊緊握住韁繩,坐於馬上,任由馬蹄反複打轉。
突有詐死的叛軍瞅準了時機,趁人不備拾起身邊的弓箭搭上,隻聽羽箭破空一聲響,直直奔向崔枕安所在的方向。
且聽路行舟尖叫一聲,而後崔枕安自馬背上跌落下來......
城中的薑芙無端右眼皮一跳,這一跳怪讓人心驚。她坐在那裡,忽聞有百姓興高采烈的在街上奔走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