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風吹在臉上,崔枕安猛然睜眼,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葉小舟之上。
頭腦有些發懵,他猛的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此情此景他曾經曆過。
他不得不承認,經曆了許多坎坷之後,他還是重生了,重生到了他十幾歲才為質子時。
稍一閉目,從前種種皆入了眼中。
突聞一聲飄渺的哭音,似將他整個人的魂魄也吊了起來。
眼皮睜開,他焦急的尋著哭聲方向,過往記憶輕啟,緩緩襲來,他知道,這是薑芙。
那個悄然愛了他許多年,卻被他曾無情辜負的薑芙。
再歸來他仍是少年身,卻也如何都忘不了那個女子。
他站起身來,手搖船漿憑著記憶尋來,耦花深處,哭聲越發響亮。
船聲攏水,正坐在孤舟上哭泣的薑芙聽到異動聲響淚眼模糊的抬起眼,正見著對麵一葉小舟,上麵正站了一個白衣少年。
月輝披在他的身上,一如謫仙人臨世,那一眼的驚豔,讓薑芙這輩子都忘不了。
一時連淚水都掛在眼瞼上,忘了落下。
崔枕安從未想過,他會以這樣的方式與薑芙重逢。
此時的薑芙,仍是那個小小的、寄人籬下,整日受人白眼的女孩兒。
想到此,崔枕安心口一緊,是心疼,更多的是慶幸。
這麼多年他的路行的有多苦他清楚,薑芙的苦他亦清楚。
沒人願意再重走一回坎坷,可一想到他的重歸,可以帶著薑芙遠離一切苦楚,他便覺得是值得的。
朦朧的燈火之下,薑芙看不太清那人的容顏與神情,卻不知為何,覺著異常的熟悉,同時心口一陣刺痛。
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緊接著,她看著對麵小舟之上的人朝她伸出手,那聲音溫柔的要命,“來,我幫你。”
不過幾個字,卻似有神力一般,撫平了此刻薑芙心中所有的恐懼,明明是初次得見,可是薑芙就是想要無條件的信任他。
而後,鬼使神差的將手朝他伸過去。
他的掌心寬大而溫熱,二人手掌相觸的那瞬間,薑芙的手被他的扯住,輕輕一帶,整個人由小舟之上踏上了另一隻。
於暗色的荷叢間,行往明光處。
她身子有些搖晃,好在那人及時扶住她的肩。
就在此刻,薑芙聞到他身上好聞的,獨有的鬆針氣。
讓她備覺踏實。
不多時,小舟隨波近岸。
驚魂未定的人被他帶上了岸。
腳踏上磚石的那一刻,恍若隔世。
岸上燈火明亮,薑芙這才看清他的五官輪廓,英姿挺拔,肖瘦卻精神。
燈火照在水麵,薑芙的麵上也映了水波,她眼底仍舊潮濕,卻忽然覺著一道溫熱劃過她的眼角,帶離她眼角的潮濕。
“彆哭了。”崔枕安指尖拭去她麵上的殘淚。
今生有幸
在此時遇見薑芙。
老天垂憐。
薑芙明顯被他這般親密又溫柔的舉動驚呆了。
明明是初回相見,卻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心安。
“世子!世子!”不遠處有宮人小步匆忙跑過來,“世子原來你在這啊!”
那宮人顯然是尋了崔枕安許久,見到他人之後才朝後招呼道:“你們彆找了,崔世子在這兒呢!”
崔枕安知道這群人尋個什麼,無非是怕他跑了,少見了一眼都要尋個半晌。
崔枕安心底冷笑,漫不經心道:“我隻是在湖心待了一會兒。”
隨即,他又朝薑芙笑笑:“天色晚了,快回家去吧。”
崔枕安知道,此年的薑芙仍在寄人籬下的生活,但是他也明白現在時機並不成熟,不過他會儘早將該來的事件一一提前。
比如與薑芙成親。
薑芙乖巧的點點頭。
目送他隨著宮人離去。
她就這樣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念著,方才宮人喚他世子.......崔世子......
“難不成他就是那位北境來的崔世子?”薑芙心想,從前倒是聽姑父提過他的名字,仍記得,那北境來的世子,名喚“崔枕安”。
正念著,前麵走出好遠的人似心有所感,竟回過頭來,兩個人的視線正撞在一處。
薑芙心口一緊,隨之麵頰一紅,微微低下頭去,也不知如何是好。
“崔枕安.......”薑芙心裡慢慢念叨著這個名字。
今日過的這般糟糕,被姐姐們騙到孤舟上,可從此刻起,她又不覺得那般糟糕了。
........
上元節。
時光飛快。
但是在薑芙這裡來講,寄人籬下的時光總是緩慢。
自打那年夏末時節在湖中與崔枕安相逢,薑芙便再也忘不掉那個人了。
他是那樣的溫和.......
薑芙留了個心眼兒,旁敲側擊的同旁人打探,他果真是那位北境世子。
亦知他身處險境,是位質子。
知道朝廷與北境的關係,薑芙隻是心疼他。
身份再尊貴又如何,仍是受人之錮。
一如自己,無處可去,隻能被迫窩在這沈府裡,任人欺淩。
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人又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