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紅衝下地死死地瞪著林躍, 想從林躍臉上看到心疼、留戀、不舍,可她看到的隻有絕情。
她想不通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絕情,明明兩人好的時候蜜裡調油的, 他聽話的時候是真聽話,不管她怎麼作他都不生氣。
懷孕的時候大半夜她讓林躍滿野地裡去找酸棗,他也不生氣, 打著手電筒去給她找, 找回來她又不饞了,又想吃荷包蛋,他又給她做荷包蛋。
他三個姐姐給爹娘的錢,一開始攢在林母手裡,她想要,她就跟林躍作。
她晚上不讓林躍進被窩,不出三天他就服軟,吭哧癟肚地跟他娘提讓她當家管錢的事兒。
她堅信林躍離不開他,他就是耳根子軟, 被林姝和林大娘她們挑唆著跟她置氣,等過兩天他自己就忍不住跑來找她困覺了。
他就是個軟耳朵,軟骨頭,不可能硬氣起來的,他爬不處她的手掌心!
她以為還能用那些快樂拿捏住林躍, 林躍卻已經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年輕時候犯的錯,不是不去想就能消失的,那就像一根刺狠狠地紮在心底。
看不見, 以為消失了,可時不時地還會痛。
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痛,可痛就在那裡, 提醒自己。
他和彆的男人一樣從十三四歲開始發育有了懵懂的幻想,也忍不住要做點什麼。
他壓抑著自己不清楚又急切的欲望,找不到宣泄口,孫曉紅一勾搭他,他立刻就順從了。
他沉溺於那種簡單直白的快樂,不去想對不對,奶罵他不知羞恥,孫曉紅說他沒錯,男人想女人是天經地義的。
隻要他流露出他們不該那樣的念頭,她就立刻變著法兒地哄他,給他更多刺激。
他又屈從於那種隱秘的快樂。
可那種不光明正大的快樂終歸是有毒的,讓奶和爹娘蒙羞,讓他有負罪感,同時又倍感羞恥。
孫曉紅能欺負他爹娘,不是她的錯,她本性就是要欺壓彆人的。
錯的是他。
他不該引狼入室,不該給她傷害爹娘的資格。
因為他的軟弱,讓她拿捏住他,進而拿捏住爹娘。
他之前不多想,覺得過日子就這樣不需要多想。
可娘被孫曉紅打成那樣,他突然覺得自己太混蛋,傷害不是不想就不存在的。
它在,而且時刻都在傷害他的爹娘、姐姐,也許不知道哪天,他們就被她害死了。
他想離婚,一開始是衝動,後來和孫二打架,讓他越發堅定,跟姐姐聊過他就再也沒有離婚的顧慮。
他再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讓人拿捏住自己,再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引誘。
他從現在開始要做點正事兒,好好孝順爹娘,好好過日子。
三姐說得對,成年人就要敢於及時止損。
離婚是對他對爹娘對這個家最好的選擇。
孫曉紅還在那裡叫喚。
周母等人就陰陽怪氣孫家,“做錯事兒不認賬,不賠錢,現在不想離婚滾蛋,天底下好事兒讓你們占了。”
老孫頭兒顏麵掃地,再也顧不得女兒了,吼著讓老婆子和兒子趕緊幫女兒打包,走人。
他丟不起那人。
再多呆一會兒,林家怕是就要直接摁頭他當年設局的事兒了。
林大娘:“不許帶打包我們林家的東西!當初你們彩禮折錢,你閨女穿著我們林家的衣服進門,你們孫家真的一毛不拔,一根草都沒帶過來。侄媳婦就直接跟著你爹走吧,林家的東西你一點都不要帶走。”
她一說,幾個婆子都衝進西屋,立刻把裡麵的東西看起來,絕對不能給孫曉紅帶走。
周母也拱火,“孫家是不是得還一部分彩禮?那可是三個媳婦兒的彩禮呢!”
林大娘立刻去找林父林母,要了當初的禮金單子出來。
林母都留著呢,在牆上的木匣子裡。
當年孫家逼得狠,那錢是掏空了林家的家底兒,三個閨女的禮金,還有婆婆分給二房的倆金鐲子,最後還借了一些外債。
林大娘不識字,就讓在場的外姓人念。
一個十來歲讀過書的少年接過去幫忙念:“禮金八十八,聘禮折現兩百八十八。”
婆子們倒抽一口冷氣,好家夥!
他們娶個媳婦,除了衣裳、家具這些,禮金一般都是十八塊八,這是多的,少的八塊八也有。
孫家還真能獅子大開口啊,八十八!二百八十八!
周母大聲道:“還個三百不過分吧?”
孫老婆子怒了,“這是當初兩家說好的,我閨女也嫁過來這麼些年,也給生兒子,給當牛做馬……”
“啊呸!”林大娘:“你閨女嫁過來乾啥了?整天睡到太陽曬著腚,村裡睡不知道?”
老孫頭兒也怒火攻心,“你們怎麼的?還不讓我們走了?”
周母:“還錢!”
孫曉紅紅著眼睛朝林躍罵道:“林躍,你是死人嗎?他們這麼逼我,你就這麼看著不管?”
林躍不看她。
最後還是支書婆子調解,“這樣吧,離婚呢,林家就不要追究當年的彩禮,畢竟林躍當初也有錯,就當破財消災。孫家呢,不提當年的事兒,現在也彆再多提要求,為閨女毆打婆婆這事兒道個歉吧。”
老孫頭兒真的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最後到底要低頭道歉,沒教育好閨女如何如何。
閨女彆想在四外村找人家了。
老孫頭兒咬牙讓兒子們帶閨女離開。
孫曉紅破口大罵,什麼臟罵什麼,惹得婆子們紛紛讓他們趕緊滾。
林躍也嚇壞了,沒想到孫曉紅的嘴巴那麼臟。
孫曉紅:“媽個X,林躍你個死XX,屋裡還有我的衣裳,還有我的錢,還有我的……”
她一直當家來著,家裡的分紅,三個姑姐給的錢都在她那裡呢。
她總共攢了兩百多塊錢。
那是她的錢!
嫁過來這幾年,她真的沒有補貼娘家,甚至還摳她爹的錢放在自己的小金庫裡。
這些年她要帶走!
她真後悔呀,就應該早點把錢拿出來藏到娘家去!
她沒想到林躍這麼絕情,竟然說離婚就離婚。
她以為林躍就是嚇唬她,為了讓她服軟的,她哄哄他,糊弄過去這一場,過陣子他肯定還和從前一樣聽她的話。
“你給我等著,你個不得好死的東西……”
可惜林大娘不給她機會,連她腳上的鞋子都給扒下來,然後將她推出去。
林姝冷眼看著,心裡卻感覺一陣輕鬆,這個傷害盼盼和甜甜、傷害林父林母的孫曉紅終於滾蛋了。
看似林家虧了,實際賺了。
三百塊錢幫林躍贖回自由,擺脫了孫曉紅這個潛在大麻煩,還讓他成長起來,也值當。
畢竟男人成長是很玄學的事兒,有些人到老不會懂事,有些人經曆大風大浪就會成長起來。
比起那些動輒父母祭天、戀人祭天才成長的男人,林躍這算代價小的了。
她拍拍林躍的肩膀,“及時止損很好,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林躍淚水紛湧,趕緊用袖子擦掉,“姐……”
林姝:“……先去大隊把離婚書辦了吧。”
這年頭鄉下人結婚基本不去公社領證,都是下定迎親辦酒席就算,頂多去大隊寫個婚書,然後把女方戶口遷過來,以後口糧工分就在這裡賺。
離婚……很少離婚的,但是也不是沒有,那就去大隊寫個離婚書,然後把女方的戶口再遷回去,口糧工分就不在本大隊算。
林大娘挨個跟來撐場子的婆子們道謝,“多虧你們幫襯,要不我們林躍還被拿捏著呢。”
“林躍娘還病著,就先不請客了,回頭等家裡的石榴熟了讓林躍挨家給你們送。”
婆子們笑道:“林躍是個聰明娃,一定要考上咱們公社的拖拉機手啊,以後多給咱們大隊耕地。”
“是啊,不用愁,林躍這麼好的條件,回頭一定要找個好的,再不能被騙了。”
支書婆子也安慰林母:“破財消災去了大麻煩,好日子就來了。你好好養著吧,我們回頭來看你。”
其他女人們也紛紛告辭回家做飯去。
林姝進屋和林父林母說說話,看時間差不多就告辭回家。
林母用力地拉著她的手,一時間不願意放開,她也是想找個主心骨,現在突然發現這個三閨女一下子厲害起來,不怕事兒能主事兒,她不由自主地就想依靠。
林姝:“娘,你放心吧,我說話算話。說養你就養你,你半點都不用擔心老了沒人養。”
隻要林躍不氣人,林母再活個三十年不成問題。
改開以後賺錢那麼容易,養老更不是問題。
林母點頭,抹淚兒。
她突然又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壓在頭上的大山被搬走了。
以後她就能重新當家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