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見到陸紹棠的事兒, 林姝也不想瞞著公婆和孩子們,關鍵是她咋說呢?
公婆跟崽兒們問她跟陸紹棠說什麼了?
她和陸紹棠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呀。
做啥了?
不能說啊!
真糾結死她了。
她尋思乾脆賄賂一下大嫂,不要告訴爹娘好了。
結果大嫂到家換上衣服就去大隊開拖拉機耕地了。
於是姚乃文走後林姝就在家裡一邊洗衣服一邊琢磨怎麼跟公婆孩子們交代。
娘出去兩天兩夜才回來, 甜甜和盼盼想娘,他倆也不出去玩兒, 就蹲在臉盆邊上幫林姝搓衣服呢。
他們看林姝發呆, 就對視了一眼。
甜甜:“娘, 你想什麼呢?”
盼盼:“是不是想我爹呀?”
林姝的臉頰肉眼可見的、不受控製地紅了, 她感覺臉上發熱發燙,往水裡一照倒給自己嚇一跳。
倆崽兒就嘎嘎大笑。
娘想爹想得臉紅了喲。
就跟爺爺講的牛郎織女一樣, 織女見到牛郎肯定會臉紅啦。
爺爺還說七月初七躲在葡萄架下, 還能聽見牛郎織女說悄悄話呢, 還能看到喜鵲都去搭鵲橋呢。
可惜他們家的葡萄架還沒長起來, 今年他們個躲在葡萄架下好久也沒聽見動靜, 最後被爺爺抱回去睡覺了。
林姝為了給自己解圍,不讓自己在崽兒麵前那麼尷尬, 開始給他們洗腦,“要是你洗澡,有個人偷看, 抱走你的衣服怎麼辦?”
甜甜立刻奶聲奶氣道:“打流氓!抓起來!遊街!”
盼盼:“打他滿地找牙!”
兩小隻義憤填膺一陣子,麵麵相覷, 突然發現牛郎織女的故事不好玩兒了呢?
甜甜小聲道:“牛郎是個偷窺狂喲?”
偷窺狂是林姝教的,跟他們說如果有人趴自家後窗偷看偷聽,如果有人偷看他們上廁所, 就一定要大聲喊,倆崽兒記得可牢呢。
盼盼:“噫~埋汰。”
倆崽兒對牛郎瞬間失去好感了。
晌午方荻花回來帶飯。
就見兒媳婦臉頰紅紅的,被倆崽兒問得啞口無言。
甜甜:“娘, 你真的看到爹了?!!爹和你說什麼了?他說啥時候回來?”
盼盼:“爹長啥樣了?”
林姝:“和照片一樣啊。”
盼盼:“那就是和爺爺一模一樣唄?”
林姝:“爹和爺爺不一樣啊。”
倆崽兒:“哪不一樣呢?照片和爺爺一模一樣!”
林姝:“……”
明明不一樣。
他倆又一個勁地問爹乾嘛呢,和娘說什麼了呢,你們乾嘛了呢……
林姝的臉就紅成蝦子了。
她對著趙美鳳等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忽悠人,對著自己家崽兒反而害羞得不行。
方荻花是過來人還有啥不知道的?
她招呼一聲,倆崽兒立刻歡呼著迎接她了。
倆崽兒小小聲,“奶,我娘看見爹了呢?”
方荻花就笑,進屋對林姝道:“在市裡遇見的?他說沒說啥時候回來?”
林姝就拿了紙條出來給她看。
倆崽兒:“哇,還有信?”
他們踮著腳急得夠嗆。
方荻花就坐小板凳上一起看。
倆崽兒看著信上親親甜寶兒盼崽兒激動得大眼睛都笑不見了。
兩人輪流麼麼噠親親爹。
甜甜:“這和上一次的字一毛一樣!”
盼盼立刻蹬蹬去爺奶屋的大木箱裡拿陳燕明的信了。
倆崽兒隔差五就要看信,方荻花都不鎖大木箱了,反正錢都存起來了。
其他貴重物品放小木箱裡鎖著,藏到大衣櫃裡去了。
林姝:“……”
小醜就是我唄,大家都堅信這是陸紹棠的筆跡,就她不信。
方荻花笑道:“等回來估計得待倆月吧。”
倆崽兒激動得開始找衣服,要打扮自己,給爹一個最好的形象。
小孩子對時間沒概念,你說過倆月或者過幾天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就是明天。
林姝:“……”不必這麼隆重。
方荻花明白年輕小夫妻的情趣,所以壓根兒沒問林姝跟兒見麵說什麼乾啥了,看看紙條就行。
對她來說兒子活著就行,至於其他的並不太在意。
林姝鬆了口氣,真的,要是公婆再問,她真得瞎編幾句對話來糊弄他們了。
真是丟死人了。
接下來林姝哪裡都沒去,陸大嫂也全身心投入到秋收中去。
對於各大隊生產隊來說,一切事情都要讓位於收莊稼種莊稼,所以春種夏收秋收秋種的那段時間,除非治喪沒轍兒,其他不婚嫁、不起房,一切都要等到秋收結束再說。
壯勞力在地裡忙活,小孩子也跟著撿掉落的糧食,老人則在場裡看場、剝玉米、辮玉米穗或者曬棉花、曬玉米、用滾子給玉米脫粒,總之老人孩子都跟著忙活。
連帶著陸老爹那裡看病的社員也少了很多,隻有不得已的重病患者才會繼續找他紮針,其他能忍的都忍著參加勞動,等秋收完再說。
陸老爹就集中精力開始給醫院做藥膏。
他去閆大夫那裡住些日子,要給做一批保和丸、黃膏、紫草膏、止咳糖漿出來。
他做的黃膏效果不錯,且原材料易得成本低廉,醫院打算大力推廣。
這幾天林姝也接了兩單衣服,都是張四姑帶來的客人。
林姝雖然不待見趙美鳳,但是給張四姑做衣服卻是用心的,不但合身且還修飾張四姑的幾處身材短板。
她很體諒人家想穿新衣服的急切心情,說好中秋節前兩天就給做好,到時候讓趙美鳳給送過去。
這日上午林姝把衣服給做起來,把線頭修一修,再把揉麵的桌子放在棚子底下,把衣服攤在上麵,拿一塊白布墊上。
做飯時候順便燒了烙鐵熨衣服。
正忙呢方荻花帶著倆崽兒回來,後麵還跟著個陸紹材。
倆崽兒用一個破瓶子裝了半瓶子豆蟲!
一個個青綠色,胖得幾乎不會動了,天一冷就要變蛹的。
再窮困的年月,不管人們餓得多厲害,這蟲子總是肥肥大大的。
秋天豆蟲、蝗蟲多,林姝每天見也就不那麼怕了。
這會兒陸平哥倆沒的知了猴兒抓就開始抓豆蟲,拿回來燒一燒也是美味的脂肪。
小孩子是不怕蟲子的,隻要大人不拿蟲子嚇唬他們,他們就沒有怕的概念。
倆崽兒把豆蟲放水裡洗洗,看林姝正在做飯就要燒燒。
林姝:“放一邊,等娘熨完衣服給你們燒。”
甜甜:“娘,燒烤。”
林姝之前和他們說過,可以穿成串做燒烤,崽兒就記住了。
盼盼就去拿竹簽子過來,那是林姝用一根壞掉的竹耙齒自己削了磨的,原本想留著弄毛線織毛衣,結果毛線屬於工業品很難買,她一直沒買到。
盼盼“嗤嗤”地就把二十來條豆蟲給串成幾串。
他和甜甜一人兩串坐在灶膛前一邊幫林姝燒火,一邊烤豆蟲。
林姝一邊熨衣服,還要看著倆崽兒彆燙著,又分出一點耳朵去聽陸紹材和方荻花說什麼。
方荻花在那裡摘菜,陸紹材嘚吧嘚吧個不停。
陸紹材:“這都好幾天,我叔還沒回來呢?”
彆是被城裡老太太給絆住了吧?
方荻花:“你找他乾嘛?”
陸紹材:“現在醫務室不是沒啥事兒麼,我二叔也不能閒著呀,我給他安排點事兒乾,省得他閒著難受。”
方荻花:“你二叔一點都不難受,還用不著你給他安排活兒乾,你安排好你自己就不錯了。”
彆是來找他二叔幫忙算賬的吧。
哼,做你大夢吧。
可不麼,陸紹材那點本事哪裡夠當會計的?平時糊弄一下就算了,這一到農忙的時候他就開始抓瞎。
農忙大隊、生產隊進賬出賬多,每天的工分總量大,一天算不完就天天算不完,到後來很多賬目就會亂掉。
更何況他還會算錯呢。
以前陸老爹當會計,他算完彆人都不用管,誰家多少工分就是多少工分,怎麼算也不如他算得對。
陸紹材當會計,社員們可不放心,第一年就給陸老爹家把工分算錯,方荻花親自找他。
其他人也發現給算錯了,各家隻要讀過兩年書會加減法的都紛紛拿起石頭燒火棍兒地算自己家的工分。
就因為陸紹材當會計,社員們的算賬水平都提高不少,原本不想讓孩子讀書的也都送去至少讀個四年級回來。
讀完四年級就能算賬,年紀也正好可以跟著下地乾活兒。
林姝也聽出陸紹材的意思,就問道:“大堂哥,那找人幫你們算賬,給不給工錢?”
陸紹材嗨了一聲,扯著脖子道:“都是自家人……”
林姝立刻冷冷道:“你就坑自家人是吧?大隊長找我爹去算賬還給黃豆和工分呢。”
不給錢給糧食也行,糧食是硬通貨。
陸紹棠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現在忒看不慣這個小寡婦,一天天勁兒勁兒的。
他很想擺大家長的款兒教育林姝,但是看方荻花麵色不善到底沒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