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 牆角的監控紅點閃爍。
空氣裡暗流湧動, 晏渡衛衣衣領口被抓得皺了,他沒有在意,圈著男人手腕的指尖沒有動,對麵那雙鳳眸裡的情緒似暗潮翻湧著, 深邃的眼眸似在醞釀一場風暴前的平靜。
晏渡掌心握槍後的餘韻猶存, 碰過冰鎮易拉罐的指尖有點涼。
手中溫熱的手腕能讓他清晰的意識到是這是一個男人的手腕,不纖瘦也不柔軟, 眼前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和善的男人。
“說了這麼多……”厲褚英反手扣著他手,眼簾往上掀著, 後背離開了沙發, 席卷著一身壓迫感, 湊近了晏渡的臉, “也不過紙上談兵。”
近距離的對視在動物界的某些群體被視為一種挑釁,這點在某些時候,也適用於人和人之間。
當雙方的距離超過了安全距離,便會令人感到領地被侵襲, 連帶著大腦皮層也跟著活躍。
兩人的距離快足以讓對方看清臉上的毛孔, 晏渡沒有往後退卻, 眉梢眼角散發著張揚,張揚得帶了分不羈。
“是不是紙上談兵, 試試就知道了。”
“試試?”厲褚英不爽的扯了下嘴角, “怎麼試?你讓我去哄人?”
不說他哄沒哄過人,這小金絲雀這麼急哄哄的讓他去哄彆人,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向來隻有彆人哄他的份兒——晏渡光從他那句話便聽出了這意思。
兩人間看來確實產生了齟齬, 那頓飯吃得不儘人意。
“當然不是了。”晏渡話在唇齒間繞了一圈, “你這條件, 不需要哄人。”
厲褚英被他這話順了順心,頗有閒情逸致的問他:“哪種條件?”
男人生性霸道,感情方麵看來,卻是一竅不通,這霸道也連帶著到了這方麵。
是不夠喜歡,還是真不懂?
不管哪種可能,隻要不是戀愛腦,那都還能再搶救一下。
“年少有為,成熟穩重——”
“你在說我年紀大?”
“不大,剛剛好,會疼人。”
“嗬,繼續。”
“看著脾氣霸道……”
厲褚英眉間微動。
晏渡話一轉:“但其實很講理,從來不虧待自己人。”
厲褚英哼笑。
“大氣又會疼人,有情有義的男人,誰不喜歡?”晏渡勾著易拉罐的食指勾勒著厲褚英臉部輪廓,“而且,你還長得這麼好看……”
那手指沒有觸碰到厲褚英的臉,但厲褚英的臉能感覺到他手指劃過去帶過的空氣流動走向,似是而非的磨人。
厲褚英不了解小金絲雀,小金絲雀對他倒是挺了解。
厲褚英渾身舒暢,抓住了那隻手:“長得好看?”
這是今天晏渡第二次嘴裡說這話了。
“嗯,好看。”晏渡說,“很好看。”
重複代表強調,厲褚英望進他那雙眼睛裡,晏渡自眼底流露出了喜愛,視線如有實質的在他臉上描摹,從他眉頭,到嘴唇,赤誠得不加掩飾。
厲褚英喉結輕滾。
長得多好看,讓他這麼心心念念的惦記,賊心不死。
厲褚英不是一個特彆在意外貌的人,但對於自己長得怎麼樣,也不是沒數。
“哪好看?”他指腹在晏渡手背上輕撫著,也不是小年輕,眼神不躲不避,直勾勾的看著晏渡。
“眼睛,鼻子……”晏渡每說一地,視線便落在相應的地方,慢慢下滑,唇角一翹,“嘴。”
他這話大半都是真話,隻是說了一半,掩了一半而已。
最後那個字的尾音落下得很乾脆,顯然是沒有半點的遲疑,讓這話的真實性霎
時間提升。
厲褚英的嘴唇薄薄的,唇線分明,顏色也不深,繃直了的線條彰顯得利落,那嘴唇抿了抿,又張唇故意挑釁般的舔了一下。
晏渡垂下的睫毛扇動。
厲褚英有些口乾舌燥,壓著晏渡的手壓得用力。
越好看的蘑菇越是毒。
可耐不住它漂亮。
晏渡就似一個蠱惑人心的蘑菇,誘人靠近,又透著危險。
那性子張揚得極具攻擊性,有棱有角,耍小性子的模樣都有趣得緊,張弛有度,不順心時,嘴一張能氣死人,自己順心時,說的話也叫人舒坦。
沒人說話的休息室靜謐,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微不可聞。
厲褚英有些受不了的開口:“怎麼,看這麼久,看不清?要不我湊近給你看?”
晏渡弓著腰,想要把沙發上的手抽出來,厲褚英壓著沒放。
“你給我好好的,看仔細了。”厲褚英低聲說話時似威脅。
晏渡看著厲褚英的臉湊得近了,兩人鼻尖都快貼上。
滿屋子縈繞著旖旎的氣息,猶如打翻了一罐子甜滋滋的汽水,厲褚英呼吸間都滿是甜味。
那是晏渡喝過的果酒味。
他停在了一個一仰頭兩人嘴唇就能碰上的距離,呼吸噴灑在了晏渡的嘴唇上。
晏渡舌尖從唇上輕卷而過。
怎麼感覺,厲褚英比他還像喝了酒似的。
兩人間的距離似一條危險的線,誰也沒有率先的越過那條線,隻呼吸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好似一根細絲,越繃越緊,越繃越細。
直到——
“咚咚咚”——
門口敲門聲響起。
“啪”的一下,那根細絲消失了。
晏渡偏頭往門口看了眼,壓著他的手還沒鬆力道,他抽了一下,壓得更緊了。
“厲總。”晏渡說,“我去開門。”
禁錮著晏渡那隻手的力道鬆了。
晏渡直起身,沙發上的手掌陷下去的印子慢慢浮上來。
門打開,外麵是一個男人,晏渡記得他,上次陪厲褚英去參加宴會的主人公,對方見是他,頓了頓,頷首道:“厲總呢?”
“在裡麵。”晏渡側過身。
男人走進來,第一眼便瞧見友人岔著腿坐在沙發上,嘴裡叼著根煙,煙霧朦朧了臉龐,隔得這麼遠,也能感覺出他身上那股不滿的氣息。
晏渡拿出手機看了眼消息,馮世鏡給他發消息問他要不要去吃點什麼,他回了消息。
“厲總,我先走了。”晏渡對裡麵道。
“嗯。”厲褚英下巴輕揚了下。
晏渡關上門走出去,抬起手,指腹在唇上揉擦了兩下,把呼吸殘留的觸感擦去。
差點……出麻煩了。
關上的房內,溪汶清打趣自己壞了厲褚英好事兒,讓他多包涵,“剛才你就教他打槍呢?”
厲褚英不輕易教人,認識他這麼久,他還沒見厲褚英教過誰東西。
“這小朋友叫什麼來著?”
厲褚英涼颼颼的瞥了他一眼:“你看他小嗎?還小朋友。”
“跟我妹年紀差不多吧。”
“你妹?”
“他跟我妹一起來的,怎麼著,你沒看到?”
“沒注意。”厲褚英抖了抖煙灰,把煙蒂咬在唇間。
香甜的汽水味揮之不去,他看到了桌上那罐開了的汽水。
被主人遺留下來,罐子邊上都起了水霧。
他咬了咬嘴裡煙蒂,摘下煙,吐出一口煙圈。
手上夾著的煙蒂上留下了一圈印子。
……
射擊俱樂部很大,晏渡沒再和薑聽寒碰到,跟馮世鏡他們玩得很晚才回去,當天夜裡,他趴在地上做著俯臥撐,隔壁床上亮著手機光,手機響個不停,時不時傳出馮世鏡“嘿嘿”的笑聲。
晏渡發泄了多餘的體力,汗流浹背的站起來,抬頭看到床上藍色的手機燈光幽幽的照在馮世鏡略顯癡漢的笑臉上,他路過的腳步一頓,在馮世鏡看過來時,轉回臉從他床邊走過。
真可怕。
花灑從上麵噴灑下來,衝刷過晏渡的身體。
晏渡衝澡頭發也順帶洗了,男生洗澡不磨蹭都很快,他洗完從浴室裡出去,拿著毛巾擦頭發。
手機響了聲,晏渡爬上床,是他父親發來的語音,上次的石榴吃完,他道好吃,他父親又寄了一箱,他讓他父親不用寄了,那邊便不寄了,今天是去醫院檢查腿了,特意來和他說一聲,怕他擔心。
晏渡看了眼檢查的結果,腿在慢慢長好了。
這次出去玩,大家都還算愉快,馮世鏡和他女神也有了新的進展。
頭發短容易乾,晏渡躺在床上,腦袋枕著右手手臂,閉上眼放空了大腦。
他感覺得出。
今天在休息室,厲褚英有點兒被氣氛影響到了,差點乾出了出格的事,以他要麵子的屬性,這一陣估計不會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