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邊的鴨舌帽扔給了晏渡,晏渡接住:“走了,路上小心。”
厲褚英叫了他一聲。
“嗯?”晏渡手搭在車門上,又彎下了腰。
厲褚英挺喜歡他這認真聽人說話時的姿態,晏渡很少會敷衍人。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他側頭道。
晏渡清透的眸子垂下來,注視的神情莫名透著一絲溫柔,厲褚英心口一動,見他
揚了下唇:“不行啊。”
不是忘了,是不行。
高樓大廈,某一層的公司總裁辦公室,厲褚英坐在老板椅上,麵前放著一疊文件,他拆開司機給他的文件袋,前陣子查的東西有了結果。
文件袋內裝著以薑聽寒為主的資料,小到出身孤兒院,大到他最近和某公司老總的接觸,算算時間,正好是他和晏渡關係轉變的那陣。
薑聽寒過往的履曆很乾淨,以前他覺著挺正常,薑聽寒本身給人感覺便是那種性子,而現在再看,這份乾淨,乾淨得有點不太尋常。
他又想起了晏渡,一回想,才陡然發覺,晏渡和記憶裡查到的“愛慕虛榮”之類的完全不符,貨不對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完完全全扭轉了一開始印象中的他,成了另一番模樣。
厲褚英食指屈著抵在唇邊,無意識的輕撫了兩下。
……
臨近期末考,這陣子圖書館裡的人都多了起來,座無虛席,晏渡幾次以學業為由拒絕了厲褚英外出的邀請,學習忙是忙,不過沒忙到那地步。
他突如其來的禁欲,以至於厲褚英也跟著禁欲,才放肆沒多久的快樂“啪嘰”一下沒了,厲褚英日常工作閒時,腦子裡便時不時冒出晏渡來,在他以為晏渡又晾著他時,又多了一個新鮮事兒。
周一早上,司機拿了花給他送了上來,不是很誇張的一束一束的花,而是單支的,拿著進公司也不會惹人注目,他道是晏先生叫的跑腿,送的小卡片上還有晏渡的字跡。
紅色的玫瑰開得嬌豔欲滴,卡片上道為他挑了今天最新鮮的花,落款“日安”,小卡片很簡潔,翻來覆去也沒有彆的字眼了。
那一支玫瑰沒地方放,躺在了桌角,厲褚英拿在手中轉了轉,把助理又叫了進來:“去買個花瓶,把這花養著,放……”
他又道算了,讓助理去把花瓶買回來,多買幾個,自己倒騰。養花是一門藝術,花有花期,摘下來的花那便是注定走向枯萎。
厲褚英辦公室裡的綠植不多,這一抹紅便很顯眼,一支花光禿禿的插在花瓶裡放在他的桌角,今天來辦公室彙報工作的員工好幾次都見著厲褚英盯著那朵花,端著深沉的表情。
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司要倒閉了,但老板心情又很不錯。
第二天早上,厲褚英到了公司,坐了沒多久,門外司機敲門進來,手上又拿著一支包裝精致的花,是一小束薰衣草。
每天輪著換花送,人卻是忙,難得見一麵,這陣子他媽的是根本見不著。晏渡再過幾天要考試了,厲褚英這段時間克製著,沒太騷擾他,他一邊被哄得順心,一邊又惦記著,想見人。
心似放在了溫水裡,溫水越燒越熱,真真是磨人,等到這溫水燒得滾燙,那氣兒都往壺口冒。
周六下午,圖書館人多,晏渡來得早,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把書攤在了桌上,摸出眼鏡盒,打開拿出眼鏡戴上,這眼鏡最近配的,原身本來就有一點近視,平時不影響,看書看久了容易晃眼。
今天天氣不錯,他幾門考試安排得時間倒不是間隔得太遠,考完便能離校了,前後也沒剩幾天了。
晏渡戴著耳機,支著腦袋看著書,身旁一道黑影坐下也沒多看,直到從邊上彌漫來淡淡的香水味,他偏過頭,看到桌上搭著一隻熟悉的手,厲褚英在和彆人說話,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晏渡摘下耳機。
“你不看書的話,能不能不要占位置?”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捧著書道。
厲褚英:“這地兒你的?”
這話嘲諷值直接給拉滿了,對方張了張嘴,低聲和他爭執了兩句,不待厲褚英說話,晏渡拍了拍他手,那男生他見過,好幾次坐他對麵或者他旁邊,他挺眼熟的。
圖書館
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了,這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晏渡示意厲褚英先和他一道出去再說。
晏渡抱著圖書館借的書,和他一道出了圖書館:“你怎麼來了?”
厲褚英穿著黑色的大衣,裡麵是一件高領毛衣,他穿這一身很顯年輕,額前的頭發也放下來了,不過通身矜貴氣場是半點沒少。
“你不來找我,還不讓我找你?”厲褚英這語調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勁勁兒的,晏渡想了半天,才想著,似乎是跟著他學的。
人和人相處久了,彼此身上都染上了對方的習慣。
從圖書館出來,驟然的溫差帶來寒意。
晏渡:“我什麼時候那麼說了?”
厲褚英不答,看著他鼻梁上的眼鏡,第一次看他戴眼鏡,有點新鮮:“你近視?”
這樣子還挺……斯文又英俊,招人稀罕。
“一點兒。”
晏渡抬手要摘眼鏡時,厲褚英又攔住他:“戴著吧——剛才那男的誰?”
晏渡:“哪男的?”
厲褚英:“四眼仔。”
晏渡一頓,笑了:“你能不能彆隨便給人起外號?”
厲褚英氣質到底不像學生,和晏渡走在路上,邊上偶有人朝他們看來,厲褚英這一身衣服估計是特意換過的,黑色大衣襯得身形修長,散發著成熟男人穩重的魅力。
“你還替他說話?”厲褚英沉聲道。
晏渡:“跟在罵我一樣兒。”
“你戴眼鏡挺好看。”厲褚英見縫插針誇道,“順眼。”
晏渡頓了兩秒,失笑:“有你這麼誇人的嗎?”
“……彆轉移話題。”厲褚英道,“那男的,誰?天天坐你邊上。”
“你猜。”晏渡說。
厲褚英眯了眯眼。
“猜不出來吧。”晏渡哼笑道,“我也猜不出來。”
厲褚英:“……”
“你怎麼知道他天天坐我邊上?”晏渡問,“你找人盯我?”
“沒有。”
這話不像假的。
“你來過?”
“我有那麼閒?”
“叮鈴”一聲響,一輛自行車從兩人身後行駛過來,厲褚英站在外邊的走道,他回頭望了眼。
晏渡伸手攀住他肩頭,把他肩膀往裡攬了下。
自行車後座放著長條形紙盒的快遞,擦著厲褚英黑色大衣衣擺過去。厲褚英肩膀抵在晏渡身上,側頭看著晏渡,兩人鼻尖差點撞上,厲褚英聞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還有他唇上的薄荷淡香。
晏渡腦袋往後仰了仰,放下了手。
或許是事發突然,或許是晏渡那眼鏡帶來的新鮮又有點陌生的感覺,又或許是他這不經意的行為,厲褚英心跳得厲害。
兩人在過道上大眼瞪小眼,旁邊的籃球場空蕩蕩的,風吹動厲褚英額前的碎發,他狹長的黑眸微眯,抬腳往晏渡那邊走了一步,晏渡往後退了一步,他再往前,晏渡再往後。
兩人一退一進,晏渡抵在了籃球場邊上的綠色護欄網上。
“你躲什麼?”厲褚英手從兜裡拿出來,手指扣在了護欄網上,冰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他喉結輕滾,要湊上去時,晏渡捂住了他的嘴。
厲褚英:“?”他掀了掀眼簾。
“厲總。”晏渡的指尖微涼,問,“你是隻想跟我談情,還是想跟我談情說愛?”
晏渡這問話裡的“談情”,顯然不是字麵上的意思,比起後者,前者的意思更為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