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急。”晏渡說,“你在家待著,萬一他回家了,你也好給我們報信。”
“我……好。”晏衡神色中還是流露出了不安。
晏渡安撫了拍了下他肩膀:“這種事兒,交給我們大人。”
晏衡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看著晏渡往外走的背影,這一刻,大哥的肩膀似變得寬闊又沉穩,兄弟三人有年齡差,以前的大哥和他們感情沒那麼深厚,而現在,大哥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成熟可靠的大人。
晏渡其實也沒把握,但他不能著急,壞情緒是會相互傳染的,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得住氣,讓腦子轉起來,去想解決的辦法。
上山的不止隻有他們,厲褚英讓老張叫了人,晏渡出了門,坐上了厲褚英的車,車子一路開到了山腳下,晏渡坐在車上套上雨衣。
雨在車窗上砸開了水花。
晏渡還記得上次老三給他帶的那一條路,地上泥濘不堪,上山處還有泥腳印,陰沉沉的天色讓山裡光線都變得很暗,透著一絲陰森,雨水從樹葉上往下滑落,蜘蛛絲都沾上了雨水。
空氣中彌漫著雨霧,山路上出現了雜亂的腳步。
晏渡和厲褚英在一塊,厲褚英腳滑了兩次,差點摔了,晏渡走在他前麵,雨天不安全,沒走得太快,扶了他一把:“跟我換雙鞋吧。”
“沒事。”厲褚英黑發落下些許在眉間,狼狽中又帶著不拘小節的英氣。
晏渡往後伸出了手,乾脆道:“你拉著我。”
白淨的掌心裡沾了水,厲褚英抬了抬眼,指尖微動,一
把握住了他的手,獨屬於男性骨節分明的手生得勻稱又漂亮,利落的指尖的回扣住了他的手。
男人比他年齡小,身上又有種令人感到心安的氣魄,烈馬難馴是真的,給人的安全感卻不是一星半點。
征服不了他,那就是被他征服。
厲褚英還沒遇見過像晏渡一樣的人,平日裡看著散漫又不著調的撩人,真遇事了也穩得住,脾氣大是大了點,但沒碰著他底線,他就不會真的較真兒。
他這個人太特彆,特彆得濃墨重彩,讓人記憶猶新的深刻。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就把這個人放在心上了,然後反反複複的,在某些個瞬間為之心動,最終又化成了欲,以至於,曾經讓他一度以為,他對晏渡動的,也是欲。
什麼時候對他上了心,厲褚英自己都不清楚了,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裡麵待著了,叫人牽腸掛肚的。
周圍的雨水砸在他們身上,濺在臉上,冬日裡的溫度冰涼,兩人走在山林中,四處尋找著人的身影,晏渡驀地腳下一停,鬆開了厲褚英:“你在這等我。”
他到了一個小小的下坡處,順著往下一滑,身姿颯爽,底下是雜亂的雜草,晏渡彎腰從裡麵撿出了一隻鞋,是晏升泰的。
這裡沒有壓過的痕跡,或許是從這路過時不小心掉的。
晏渡拎著鞋上坡,厲褚英蹲在坡的邊上,伸出了手,晏渡握著他的手借力上去了:“他們應該走過這邊。”
“這鞋你弟的?”
“嗯。”
“你……彆擔心。”
“沒事。”晏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走吧。”
在找人的過程中,晏渡其實沒想太多,他克製著不去想,隻想當下他們可能去了哪,走了哪邊,上下山的人不少,地上腳印太亂,沒法分辨,隻能靠大致的感覺。
兩人繞了個大圈,最終的目的地竟又繞到了晏家那片園子附近,厲褚英一個轉頭的功夫,身後的晏渡也不見了。
操,人呢?
“晏渡!”他喊了聲,聽到了不遠處有聲音。
林子邊上,晏渡雨衣帽子掉了下來,跟人打鬥時腳滑了,摔倒在了地上,這人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看到他就想跑,對方身影壓住了他,他和人打鬥的動作間,頸間的項鏈刮得脖子一疼,動作遲了一瞬。
接著,他隻看到旁邊一道殘影襲來,飛在半空,“啪”的把他身上的人踹開了。
我……操?
這他媽都起飛了啊。
晏渡睜著眼睛看著厲褚英,厲褚英喘著氣,雨衣帽子跑過來的時候也掉下去了,他蹲下身看了一下晏渡,晏渡道他沒事。
那人爬起來跑了。
厲褚英腮幫子處咬肌浮現,陰沉著臉色看著那人的背影,起身要去追。
“彆追了。”晏渡拽著他手。
那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夥。
厲褚英感覺晏渡不對勁,沒追過去,晏渡拽了拽衣領口,有點喘不過氣,他屈著食指刮了下脖子,指關節處蹭到了一點血。
脖子被項鏈刮到了。
厲褚英看到他手上那點紅,去扒他衣服,問他哪弄的,窸窣聲從身後傳來,他腦袋往後麵轉,身前一陣力道撲過來,他往後躺在了地上,腦袋枕到了溫厚的掌心裡,身上一沉。
一棵樹被風刮倒了,晏渡悶哼了聲,可能天冷,他都沒覺著背有多疼,就是沉得慌,剛才要沒撲這一下,這樹那是直直朝厲褚英後腦勺來的。
晏渡一時有點喘不過氣,說不出話,耳邊也耳鳴了。
“晏渡。”厲褚英叫著他名字,語氣越來越急,都吼了起來,“晏渡!你說話!”
他手不自覺的發顫,指尖冰涼,摸到晏渡的腦袋,沒砸到
,這樹是砸他身上的,他躺著沒敢動,心底頭一次這麼慌,胸口仿佛破了個大洞,東西嘩嘩往外漏,補都補不上。
是無法自控,無力挽回,一切失去掌控的慌,耳邊嗡嗡作響,心臟揪起來了似的,疼得厲害。
“晏渡。”厲褚英抱著他,“你他媽彆死啊!”
晏渡:“……”
一回過神,聽到的就這話。
還沒到那程度呢。
晏渡能感覺到厲褚英慌了神。
“你不是想知道我心裡有沒有人嗎?我他媽告訴你,有,有人!”厲褚英咬牙道。
晏渡嗓音低啞,氣若遊絲的問:“誰啊……”
他的聲音不大,雨聲都能掩蓋過去,厲褚英還是聽到了,他連聲問他壓到哪了,哪裡疼。
晏渡小口喘著氣,偏了偏頭,痛感後知後覺的回到身體裡,他沒答厲褚英的問話,重複問道:“誰啊?”
“你。”厲褚英是個乾脆人,話說出口,那便不往回收,“我心裡的人是你!”
“是誰?”晏渡偏頭問。
“你!”厲褚英加重了聲音。
“誰?”
“……”
“晏渡!”雨點砸在臉上,厲褚英閉上了眼,“是你,我心裡有你,聽見了嗎?”
晏渡低低笑了聲,胸膛震顫:“啊,聽見了。”
“……”
沒過多久,旁邊傳來了腳步聲,老張老遠聽到了厲褚英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順著找了過來。
“厲總!”老張跑上前。
那棵樹不算很沉,隻是壓在人身上很難挪,索性兩人沒太大的事,厲褚英扶著晏渡,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老張告訴他們,晏升泰他們已經找到了,在一個山洞裡麵躲雨,他們這群小孩經常上山玩,對山裡也熟悉。
雨衣失去了避雨的效果,晏渡和厲褚英身上都被打濕了,晏渡沒把全身重量放厲褚英身上,厲褚英扶他下山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厲總,我來扶晏先生吧。”老張上前為老板分憂。
厲褚英瞥了他一眼:“沒事。”
下了山,上了車,老張開車直接去鎮上,路過晏家沒有停下,晏渡也沒提,給晏衡打了個電話,確定晏升泰安全到家了,跟他說他先去一趟朋友那邊。
鎮上診所,晏渡脫了上衣坐在凳子上,後背一片淤青,診所醫生給他包紮上,做緊急處理,他脖子上被項鏈刮出一道血痕,不嚴重,隻淺淺一道,在厲褚英的要求下,醫生還是給他貼上了紗布。
沒傷到骨頭,不用去醫院,厲褚英問了幾遍,醫生道他們不放心可以去醫院拍個片,晏渡穿上衣服,道:“沒事,先上你那吧。”
他們衣服都還沒換,身上一片淩亂,兩人買了藥,先回了酒店,晏渡去洗澡,酒店是磨砂門,晏渡隱約能看到外麵的人影。
後背疼,不太夠得著,晏渡忍著,快速的洗完出去,讓厲褚英進去洗澡,待他洗了澡出來,才重新給晏渡背擦藥,晏渡趴在沙床上,枕在雙臂上,偏頭看著床邊的厲褚英,腦子裡還有點昏昏沉沉的。
晏渡後背那片的淤青駭人,青紫一片,在冷白的皮膚上很刺眼,厲褚英心底記上了一筆,給晏渡擦藥時,晏渡不怎麼吱聲,仿佛擦的不是他的背,但肌肉會緊繃起來。
厲褚英眸中劃過一絲狠厲。
察覺到晏渡在看他,厲褚英一頓:“疼你就說,我輕點。”
“你說點彆的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不疼了。”晏渡趴在床上道,鼻間滿是那藥味兒,滿屋子都彌漫著這個氣味了,感覺自己宛若一條砧板上的魚,厲褚英在給他醃入味兒。
這點疼不算太疼,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厲褚英
:“說什麼?”
“那會兒你在山上說的話。”晏渡說,“我喜歡聽,你多說兩句。”
這話指的是哪些話顯而易見。
厲褚英:“……你當我這批發市場呢?”
“我疼。”晏渡低聲哼哼了兩聲。
這兩聲從鼻間哼出來,撒嬌似的,哼到厲褚英心裡去了,誰能受得了,隔了幾秒,厲褚英低聲說了幾句羞恥的情話:“我那會兒的話都是真的。”
“嗯。”晏渡回應了聲。
厲褚英道:“我沒對誰這麼說過,你是第一個讓我想疼的男人,我知道我有時候不講理,脾氣臭——”
“嗯。”晏渡又應了聲。
厲褚英臉一下黑了,緊抿唇角。
“我喜歡。”晏渡又莞爾道。
這話前後意思聯合起來,厲褚英黑沉的麵色霎時間又轉紅,玩變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