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知道他不該聽取敵人的話,但他還是難以克製地順著片山恭一的話去進一步思考。
片山恭一說得沒錯,自古以來,在這麼多能力中,精神係的能力一直是最被人忌憚的能力之一。
木下清楚這種能力的恐怖之處,他甚至不知道這份能力是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後覺醒的,還是之前就有,隻是他渾然不覺。
細細想來,他之前遇到所有的人對他表現得都異常地友善,難道也是這份能力的體現之一嗎?
在過去的經曆裡,他是否無意識地操縱了周圍人的情感,影響了他們的行為和決策?
他所得到的所有善意與幫助,是不是都不是來自於幫助者的本心?
還有……
越是思考,木下越是感到驚慌,心中甚至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木下站在原地,渾身發寒,不敢回頭去看安室透的表情。
……他害怕看到安室透的眼神。
如果換作他自己,有一天早已死去的友人被人以這種方式“複活”,他也是不會接受的。就算知道“複活”或者說“製造”出友人的那個人並沒有壞心,他也難免會延生出諸多揣測。
而且精神係的能力……他都能想到的事,安室透他們會想不到嗎?
木下試圖壓製這些情緒,但它們卻像黑暗的浪潮般不斷湧來,使他無法平靜。
“但我與他們不一樣。”
片山恭一的聲音帶像一把劍,切斷了木下內心世界的紛擾,使木下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木下,我認可你,喜愛你,需要你。”
片山語氣輕柔,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跟我走吧,木下。”
他充滿了誘惑力地說道。
微風輕輕刮過,卷起片山恭一橙粉色的頭發,他的身影似乎在夕陽下與背後絮狀的火雲融為一體。
他仿佛是一位為迷茫者指引前路的導師,又仿佛是那條誘惑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
“我會教會你如何使用這份能力,我保證,這份能力隻會帶來好的結果。”
“我是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傷害你,以及其它人的……”
他的話是那麼的誠懇,仿佛是剛出爐的蘋果派,輕輕一咬就能嘗到那溢出來的,熱騰騰的甜意。
片山恭一任由木下抓著他的手,耐心地等待木下的回應。
木下垂眸,抓著片山恭一的手變得無力,聲音微弱:“我……”
“你在胡亂貸款些什麼啊!?”
兀地,五條悟不滿的聲音由遠至近。
下一瞬,五條悟天降正義,直接一腳踹向片山恭一,迫使其後退遠離木下。
“誰說老子不接受的!?”
“就算木下可以讀取記憶,操控精神,那又怎麼樣?”
五條悟踢了個空,在半空中一個轉身,瀟灑落地,站在木下的身前。
“這個能力不是酷斃了嗎?”
他擋在木下與片山恭一之間,頭也不回地說:
“木下,回頭趕緊從老子的記憶力中複製個夏油傑出來,老子今天晚上遊戲都不打,就要看真假夏油傑!”
他比出□□手做出射擊的姿勢:“順帶一提,檢驗方式就是通過劉海——願意剪掉怪劉海的那個就是真的傑!”
帶著所有摩天輪上的無辜遊客們緩緩落地的夏油傑:“完全反了吧!!!”
他額頭青筋鼓起:“你對我的劉海是有多看不順眼!”
夏油傑恨恨道:“木下!要搞也搞真假五條悟!身為摯友的我最有資格說話,願意喝下激辣芥末檸檬黑醋的那個就是真的悟!”
木下被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話逗得差點笑出來:“有兩個五條的話,隻會打成一團,把整個彆墅都毀了的吧?”
說完,他望著豎立在他眼前,五條悟高高瘦瘦的背影,又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甚至鼻頭有種發酸的衝動:
“五條,謝……”
五條悟語氣親昵地打斷道:“我說,木下,是時候該叫老子悟了吧?”
他頗有些蠻不講理地指責道:“就是因為你叫得那麼生疏,才會被彆人以為有機可乘的啊!”
明明眼眶有一股熱意在不斷往上湧,木下卻忍不住露出微笑:
“是,是,我的錯。”
“……Satoru(悟)。”
躲開攻擊了的片山恭一輕輕拍了拍身上潔白的鬥篷差點被五條悟踹到的地方,提出質疑道:
“五條君沒有失去過重要的人,沒有直麵過被複活的友人,所以可以用這種輕鬆的態度說出來,但其他人可不是這樣的吧?”
自從掏出聯絡器就一直沒有做聲的安室透輕輕抬手搭上木下的肩,直視片山恭一:
“不,木下是什麼樣的人與他擁有什麼能力無關。”
“就算木下擁有這種能力又如何?”
他聲音堅定:“木下就是木下。”
“如果你以為我們會因此而排斥木下的話,抱歉,不能如你所願了。”
安室透眼神中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在嘲笑片山恭一的無知和自以為是。
木下回首望了眼安室透與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堅毅的側臉,那原本潮水般湧上來的恐懼與不安褪去。
五條,不,悟說得對,確實是他的錯……
是他小瞧他的朋友了。
木下的臉上不禁輕柔地笑了起來。
被五條悟和安室透雙雙打臉,片山恭一表情上也沒有任何波動或氣急敗壞,而是沉吟道:
“如果是我的話就不可饒恕,但換作是木下就可以接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