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一愣，盯著他看了一段時間，沒再說什麼，轉身先走了。
商業合作，一開始談不攏是很正常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用純理性思考，況且何帆這樣的文藝工作者，感性那就更正常了。
宿寧並沒有氣餒。
他知道何帆這種情況，遲早會再聯係自己的，但是他回酒店的時候，卻發現這時候朱嵐給自己打電話了。
真是好稀奇啊。
他和朱嵐的交情現在有點微妙，自上次Glory的事件之後，就再沒有溝通交流。
但思考之後，宿寧還是接了。
不過朱嵐那邊通了之後也沒立刻說話，兩個人莫名其妙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宿寧先開口問道：“朱總大晚上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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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寧：“……沒吧。”
他覺得這也不算做了什麼。
積雪這個人是這樣的，自然而然吸引人，習慣就好了，況且兩個人本來就沒什麼深仇大恨。
“舒妙今天莫名其妙，問我何帆的事情，我以為她又想回去演，我都找到更好了的，就勸她，說何帆的問題很多，沒必要倒回去，”朱嵐道，“然後她就在那裡扭扭捏捏奇奇怪怪，說積雪演這個戲是我搭的線，而且還是用趙珍月這個角色換過來的，不能就這樣不管了，否則就是不負責任，她覺得這樣很不好。”
年輕女孩子是有些小脾氣的，朱嵐之前應付她倒也習慣了，但沒想到她這次居然沒放棄，硬要朱嵐試著再去談一談，不然她在積雪麵前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原來也是為了何帆的事情。
宿寧多問一句：“朱總不是也投了錢嗎？你真就不管她了？”
這部戲的投資朱嵐給了一半，已經不算少了，就何帆之前的情況，基本上是打水漂。
“何帆一個沒有救的戀愛腦，我早就讓她換編劇，最好整個換掉韓偉榮，她就是死活不肯，我能怎麼辦？”朱嵐哼了一聲，“你見過她就知道了。”
宿寧剛剛倒是見了，差不多也是這樣的體會。
他想了想，又問一句：“那不如我直接去找韓偉榮談談？術業有專攻，他不適合做編劇，我可以給他找點其他的項目。”
如果相愛的話，應該是要為對方考慮才對，至少宿寧是這麼認為的。
對麵朱嵐隻有一句話:“勸你不要，他不是善茬。而且我討厭他，不想和這種人說話。”
宿寧一聽這話也愣了。
在他的印象裡，朱嵐真是少有這麼情緒化的時候，哪怕之前投資不順利。
朱嵐深吸一口氣，又道：“但宿總可不要以為韓偉榮是什麼好人，他若是有自知之明，第一部電影大撲就應該退出了，而且何帆這次來找你，身邊沒有韓偉榮，對吧？露臉的好場合他跑得勤，這種丟臉的時候就不來了。”
“趴在何家身上的吸血鬼罷了，我最討厭這種人，騙正經好人家的女兒跟他吃苦，最後……”
她說到這裡就閉嘴了，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於情緒了，但韓偉榮這個編劇的能力讓她賠了不少錢，換成其他人也會一提就生氣。
可宿寧覺得她話裡有話。
或許何帆讓她想到沈薔薇。
沈家的這一段宿寧是知道的，但就沈家這種情況而言，沈薔薇的情況未必和何帆一樣，至少她不是僅僅因為感情離開沈家的。
但站在朱嵐的角度上，她不覺得沈家有任何問題。她自己對沈家的忠心和歸屬感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強烈，所以必然是那個誆騙富家小姐又沒有什麼本事的人罪該萬死。
朱嵐原是不想再管何帆的任何事情了，她已經從上麵榨不到什麼利益，哪怕有一點感情，也是恨其不爭。
但舒妙莫名其妙在那裡讓她幫幫忙，倘若不給她一個結果，她又得鬨個沒完。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最煩了。
和宿寧打完這個電話，知道對方也有改劇本的意願，朱嵐又在那裡坐了好一會兒，燈光映著她麵無表情的臉。
隨後，她給何帆打了一個電話。
何帆和朱嵐一直是很熟的，在沒進圈之前，兩個人就認識了，電話一接起，何帆就叫了一聲:“嵐姐，這麼晚還沒睡嗎？”
朱嵐開門見山:“宿寧應該是找你了，他那邊是不是也和你說了，韓偉榮能力不足，讓你們兩個分開試試。”
“何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不是我挑撥離間，一家之言吧？”
她講話一直是這樣的，直白又直接，但何帆默默聽著，回道:“嵐姐，可你是知道的，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我不可能離開他的，偉榮對我的意義很不一樣。”
何帆什麼情況，朱嵐非常清楚。
何家巨富，珠寶世家，何帆的父親娶了三任妻子，她是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女兒，何父工作忙滿世界跑，第二任妻子暗地多次虐待她多次，過了幾年才被發現，於是之後何家換了個溫和的妻子。
但何帆自卑的性格就此養成了。
韓偉榮家境不算差，家道中落後，勉強上得起私立高中，但跟何家比起來就天差地彆。
何帆在高中便開始嘗試排舞台劇，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顯露出了導演的天賦，但她性格孤僻，沒有什麼朋友，自然也沒有什麼人願意來演她的舞台劇，唯有韓偉榮答應了。
那個時候他靠著一張臉，還能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出演了何帆舞台劇的男主，大獲成功，那是何帆第一次獲得成功，從此之後她很多時刻裡都有對方。
出國讀書是韓偉榮陪著，否則她覺得沒有勇氣走出去也不一定考得上，當初拿獎的那個片子也是對方幫著她四處跑，之後兩個人正式在一起，韓偉榮又成了她根本舍棄不掉的編劇。
某種程度上，她的這位男友都快成了她人生的編劇了。
“我知道宿總的意思，也知道你們的意思，”何帆道，“你們很多人都這麼說，更喜歡我之前的作品，但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我懂偉榮的表達，我不後悔拍他的本子。”
這就是朱嵐死活理解不了的地方。
沈家和何家是有交情的，所以彼此對家裡的一些情況很了解。
“彆傻了，你以為韓偉榮沒有拿到好處嗎？之前我就和你說過了，不要把他想得太偉大，當時學校的其他社團活動都很貴，騎馬野營，隨隨便便就是幾十萬的花銷
，隻有你的舞台劇不要錢！韓偉榮陪你出國是你爸出了全部的費用！當時拍那個作品，要不是何家出錢上下打點，僅憑一個韓偉榮，能給你搞定這一切嗎？”
何帆在對麵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嵐姐，在你們眼裡，沒有感情嗎？偉榮是我的藝術支柱，你真的不理解嗎？”
朱嵐冷笑:“沒有。”
“感情算個什麼東西，藝術又是什麼東西？你以這種東西為支柱，是一葉障目，是活在過去出不來。何帆，誰小時候沒吃過苦呢？”
朱嵐小時候的身世，在她們圈子裡也不是秘密，她是沈安唐舊識的後代，本來家裡也是很有錢的，甚至比沈家最初還要富貴，是清貴的藝術世家，但搞藝術本身是很燒錢的，她醉心於藝術品又沒有任何投資眼光的父輩敗光了家業甚至欠下了債。
那些買回來的畫並不是古董，既沒有足夠的名氣可以上拍賣會，放去抵押彆人也不收，她在父親花幾十上百萬買回來的畫麵前餓到營養不良，沈安唐帶她回來的時候，圈子裡還偷偷笑她，說沈家主帶回來的人像骷髏架子。
一個養女，在圈子裡也難免在一開始受欺負和白眼，但朱嵐的曆程又和何帆截然不同。
在她眼裡，“藝術”隻是拿來換錢換利益的東西，不能兌現的藝術都是騙錢，她確實沒有什麼感情或感性的需求，如今沒覺得有任何一個地方對不起韓偉榮。
他所謂的付出不說何家給的補償，連朱嵐給他結的編劇費用都足夠買他的辛苦了，所以，這個人在她眼裡就是純粹的吸血鬼，她不理解人為什麼不能離開吸血鬼。
兩個人的這場談話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朱嵐本來就有些氣，打完這個電話就更生氣了，在她的投資生涯裡，虧錢的項目不多，哪怕一時虧，都能在之後賺回來。
何帆這種人在她看來是難以置信的蠢貨，看這個樣子，還要繼續虧她的錢！
她本來都放棄了，現在心裡那團無名火一時熄不下去。
特彆是轉頭一看朋友圈，舒妙發了條新的動態，應該是劇組拍夜戲，她又和積雪對戲。
大晚上的，積雪那邊的經紀團隊給了一個橙子吃，怕人體力消耗太大，撐不住，積雪應該是看她一直盯著，就掰開分了她一半。
於是舒妙拿著半邊橙子拍照，還好似不經意拍到她旁邊的積雪，並配文:“嘿嘿，還挺甜的。”
朱嵐:……
真的受不了，這個世界上怎麼全是這種帶不動的笨蛋。
她寧願和宿寧打電話，這樣氣還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