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海, 有人看人。
扶蘇趴在城牆上，看下麵來來往往的人，偏過頭來看向冷淡的蒙恬。
蒙恬和他這個擺爛的狀態不一樣, 人站的筆直, 目光炯炯有神, 像是正在執勤的德牧小警官一樣, 看誰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
“彆緊張啊, 還怕我被人暗殺了不成？我的實力……”正如每一個會在兄弟麵前自誇的人一樣, 扶蘇也偶爾會誇誇自己, 畢竟好兄弟蒙恬是個悶葫蘆, 這活躍氣氛的重擔, 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扶蘇的話還沒說完，他爹給他安排的另一個“左膀右臂”就到了，是王翦的孫子, 王離。
王離在曆史上的運氣也不算太好, 不過比扶蘇和蒙恬這倆倒黴蛋強些, 具體強在哪裡呢？
蒙恬死後, 胡亥是把蒙恬手裡的軍隊交給王離的。
大概這也有蒙家和王家是秦朝的兩大將門世家吧，在外人眼裡就有種一山不容一虎的既視感。
不過他們的關係其實還過得去, 在扶蘇年紀不算大的時候, 身邊的一種小夥伴裡就是誰家的都有點的，自然也不會把王家的落下。
而逐漸長大了，嬴政想要培養這個兒子, 就把人往邊關送, 沒想到，打仗的本事是上來了，守國門的水平很高, 文學素養也高，但是看多了生死，居然道德感和善心也提高了。
現在嘛，嬴政是不敢隻放蒙家這些悶葫蘆了，放了王離過來。
王家人在王翦的培養下，一個個在武將之中也算的上是能言善辯，嗯，是有對比的，畢竟人嗎，需要有個展現自己的平台，這個平台如果是彆人的長處，那自然就展現不了了。
對比的對象是蒙恬，那麼是個武將都能言善辯。
王離的口才對上李斯，那顯然是還在牙牙學語的狀態，不過比蒙恬強，就不錯了，剩下的李斯來自己彌補，鍛煉出一個陰險狡詐，阿不，見多識廣的扶蘇公子。
王離捧著兩把芭蕉葉做的大扇子，扛著一把大傘就往扶蘇這裡衝，然後在他們的視線下，被蒙恬的親衛給攔了下來。
“蒙恬，你乾什麼啊？我是王離啊！”
王離把擋住自己臉的芭蕉葉拿開，自證身份想要直接過去，被鐵麵無私的蒙家親衛再度攔了下來。
王離憤怒了，“好你個蒙恬，當著公子的麵給我穿小鞋，你等著，明天我也帶親衛出門。”
帶親衛是不可能的，根本帶不了一點。
他的爺爺王翦，比誰都謹慎，王家除了他們子孫三人，其他都不出仕的，如果不是天書，王翦現在已經在家裡安心養老，混吃等死，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天書把人給逼了出來，又用那又大又圓的大餅，給人掉了個千古流芳的夢，現在王老爺子精神爍立地很，一拳把王離從城門樓子上打下去沒問題。
這也導致了，王家表麵上是王賁當家，實際上做主的依舊是王翦，要遵循王翦的韜光養晦的人生規劃路線。
彆說是跟在扶蘇身邊帶親衛了，平時都不讓帶的，人家李斯家的是柔弱文人，他們王家可都是力能打虎的漢子，帶人跟在身後是怎麼回事，逛街拿東西不成？
王離跟在扶蘇身邊，再帶個人，真把自己當蒙恬的對手啦。
王翦心裡門清，這滿朝文武都比不上蒙家兄弟倆在陛下心裡的地位。
要說那衛青、霍去病是那位野豬皇帝劉徹的帝國雙星，蒙毅、蒙恬絕對是陛下的雙子星。
還是那種指哪打哪，嘴嚴，又不會尋根究底，道德感跟著陛下的指令變化的。
以前王翦還有點不服的，畢竟論打仗自己也不差，甚至自己還更有能力，不然也做不上這大秦的丞相。
偏偏陛下就更寵信這倆兄弟，要是白龍魚服，在滿朝文武中挑人跟著出行，這倆必定是第一第一的位置。
原先王翦找不出原因，但從天書吐槽過陛下是個“手辦”狂魔，會給自己的皇陵放上一堆兵馬俑的時候，王翦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這倆兄弟，不就是活著的兵馬俑嗎？
正對了陛下的口味。
當然，這也隻是王翦的個人猜測，多少包含了一些私人恩怨進去。
這樣的猜測讓王翦更加不想和蒙家有起衝突的時刻，所以知道王離被陛下安排到扶蘇公子身邊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帶親衛去，自己一個人去。
遇到了危險就自己當肉盾扛，死了沒關係，彆讓扶蘇公子受傷就行。
這樣的話給王離帶來了不小的衝擊，那才怪。
他早就知道自家祖父是個什麼樣的人，大秦至上，陛下至上。
陛下之前還隻是培養扶蘇公子，不結交自然還可以，畢竟公子那麼多，鹿死誰手真不可知。
而現在，眼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陛下年富力強，話語權強盛，但是扶蘇公子是被天書認證的缺心眼子，陛下根本不會警惕，甚至還會試圖培養點心眼子出來，都讓李斯教扶蘇公子了，就是個鐵證。
他祖父王翦自然也會把扶蘇公子當做秦一世對待。
不是大秦公子，也不是大秦太子，直接是未來時秦一世。
陛下要是出點什麼事情，祖父估計會以身相替。
所以，扶蘇公子要是出點事，王離覺得這個大秦自己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啊……我這就自裁。”
王離虛假的狠話剛剛放下，聲音還在這高高的城牆內回蕩呢，抱著的傘就被蒙家親衛檢查出來了一個炸彈，線路很長，正在燃燒。
看到的那一刻，王離連自己的墳墓，阿不，卷著自己屍體丟亂葬崗的裹屍布的樣式都想好了，不要花色，純白就行。
“讓我來，我帶著它跑！”王離自信自己的速度夠快，肯定不會讓扶蘇公子受傷！
扶蘇沒那麼慌，直接一捧水澆下去，“跑吧。”
笑眯眯地看著王離，王離不明就裡，但是立刻抱著這火藥就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
“殿下，那個是□□？”
蒙恬是真的受寵，具體表現為對火藥的知識，他比王離多出來了很多，都是扶蘇帶著他去了解的。
扶蘇點頭，笑容又從臉上消失了，換成了一開始的擔憂神色，接著往城樓下看。
“來來往往的人都是我大秦的黔首，但是依舊有人想要用爆炸案來殺人，甚至我才在這城樓上站了沒一會，就有人把火藥送到了王離臨時給我準備的防曬的傘裡麵。”
我們大秦，真的好危機四伏啊。
扶蘇的感慨還沒說完，就被不懂這種複雜情感的蒙恬打斷，“殿下，不是一會，站了一上午了，我們還吃了……”
早飯和午飯。
但是話在扶蘇銳利的視線中，被蒙恬咽回了肚子裡，而風風火火跑出去的王離，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這次他安安分分被蒙家的親衛檢查。
現在後背都還是濕漉漉的，起了一身冷汗，他都不敢想，如果不是殿下知道怎麼辦，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想必會是他祖父想要王家延續百年的夢想直接破滅，陛下會學那個狠心的朱重八皇帝一樣，直接就對他王離的九族動手。
還好有蒙恬！
沒想到蒙恬這個濃眉大眼的，雖然話說不了幾句，但是還是很有耐心的嘛！
果不其然，能一把屎一把尿把殿下拉扯這麼大的人，總是有兩把刷子的。
王離看著近在咫尺的扶蘇公子的臉黑了下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他剛剛被搜查好，正要開裝遮陽傘，扶蘇公子就要回宮了。
走得還極快，王離一眨眼，兩人就走出好多米了。
“這是怎麼了。”王離不明就裡。
還是善良的親衛解了惑，他竟是把“一把屎一把尿”給說了出來。
好吧，我，王離，短暫的陪伴儲君的生涯，想必是要在今天徹底結束了。
希望我的政治生涯還沒有結束。
扶蘇倒是沒有那麼生氣，也就當場氣了一點，最主要的還是表現出來對王離的不信任，他這些天在李斯那裡學會了一點心機手段的。
比如幕後的人為什麼要讓那炸彈經過王離的手？
想要爆炸炸死他這個父皇的兒子是一回事，炸死不了呢？
那就是想要活著的他厭棄王離。
畢竟嗎，一個從小就有武將伴兒，現在時隔多年突然又被塞一個，不適應是肯定的。
對方又在走馬上任第一天，就給他帶了個炸彈驚喜，會厭棄是正常現象。
而這種事情，誰能得利，誰就會是幕後黑手。
聰明人自然是想要他漫天懷疑的，比如懷疑是蒙恬想要下黑手，好鞏固他扶蘇對蒙家的信任，打壓王家。
比如是他的那些弟弟妹妹們不想要看到他當上大秦的下任皇帝，於是乾脆把他殺了。
也有可能是潛藏在暗處的那些個六國餘孽，想要離間他和王家的關係，於是特地整了這麼一出。
可能性很多，但是扶蘇不是這種想要猜來猜去的人。
按照李斯對扶蘇的推斷，認為這位殿下，是個有腦子，但是不喜歡用，有反抗的實力，但是大不了去死的人。
果斷潑水的扶蘇也是賭了一把那炸彈是□□，□□是怕水的，有水燒不太起來。
如果是□□的話，不怕水，澆水也沒有用，有這個速度就已經炸了。
能賭這個概率的扶蘇，就是抱著一種大不了去死的想法。
至於一直守著的蒙恬，他隻做了一個動作，那就是擋在扶蘇的身前，然後眼神繼續環視四周，做好了死在殿下前麵的決定。
也是個大不了去死的自毀派。
而趁著王離出言不遜，故意黑臉，就是扶蘇不想動腦子的表現，他選擇讓幕後之人抓到破綻。
總會主動去接觸王家的。
很是被動的辦法，甚至都沒有去額外安排人看著王家，跟著蒙恬又去長城溜達了一圈，看了已經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搬磚也趕上了其他人進度的前弟弟。
才騎著馬又回到了宮內，剛下馬還沒走到宮門呢，就被迎麵的來自他老父親的貼身宮女給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