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零一課 凡食三萬(1 / 2)

賀蘭進明完全就處於一個懵懵的狀態中。

他完全想不到為什麼會是自己被選中來到天幕上。

難道他們都猜錯了, 這個天幕選陛下上來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真的很“隨機”?

不然要怎麼解釋這會選到自己身上啊!

他有點茫然地抱著那捆箭,麻木地往城牆地方向走——還有, 這是哪兒啊?

事實是, 周圍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他隻能亦步亦趨往城樓上走, 順便仔細打量四周,判斷著當前的形式。

但越走, 他就越是心驚。

這裡甚至還沒有剛剛看到的長安城要好, 唯一還算可以的地方就是, 這裡城門還沒破,敵人還沒衝進來。

但這種情況,城沒破看起來比破了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街上沒有任何店鋪開著, 這一點是可以以“正在戰鬥”為理由說過去的, 可為什麼來來往往的人裡幾乎看不到一個壯年男子、而且就算是婦孺老幼,也個個都瘦成這個樣子?

這是打了多久了?沒糧草嗎?戰況怎麼樣啊?

還有,這到底是哪個城、在哪邊打起來的啊?

賀蘭進明心中有一萬個疑問,厘不清弄不明, 這種東西靠自己想是沒有用的, 於是在又一次有人擦肩而過時,賀蘭進明叫住了對方。

那是個皮膚黃黑的婦女,皮膚乾裂,頭發枯黃, 隻有一雙眼鏡還透著些精神。

她望向賀蘭進明,眉頭緊皺, 卻還是停了下來:“什麼事?現在城裡很忙,就算你年紀大了,也不要總偷懶。”

聯想到剛剛那個人也是叫他“老頭”, 賀蘭進明現在明白過來了,這裡的人看到他的樣子應該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吧,他沒有解釋,隻是試探著問:“沒偷懶,就算想問問,這外頭的人……是哪一路啊?”

女人搖頭:“關我們什麼事,他們要殺我們,我們就守,對方是誰,還能對我們手下留情麼?”

“……”賀蘭進明想了想,又換了個問法,“咱們這……是什麼地方?”

“?”

女人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正當賀蘭進明以為自己真的問不出結果了的時候,才聽到那女人遙遙丟過來一句話,“……睢陽城。是我們要埋身的地方。”

“睢陽城?”賀蘭進明喃喃,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臉色大變。

……睢陽!

那不是張巡從雍丘逃到了睢陽麼,和許遠他們還一起立功了,受封了,現在還是什麼河南節度副使呢——!

聽說最近尹子琦在帶兵打睢陽。

這地方難道跟他還有什麼淵源不成?!

直播間外,鏡頭前。

看到這位新幸運觀眾的身份信息,李曉詩也覺得有點奇怪。

她還以為這一次被投票上來的會是唐肅宗呢……但轉念一想,唐肅宗在這時期百姓口中的聲譽應該是很好的——那也應該是加害者吧?比如叛軍的人之類的,就算安祿山已經死了,那不是還有安慶緒麼,萬萬沒想到會是賀蘭進明。

不過奇怪歸奇怪,作為一名小主播的素養還在,她很好地收攏著情緒,解說著原本要說的話:“當時的混亂不止唐王朝,安史叛軍內部也是一樣腐敗混亂,鬥爭不斷。”

“公元757年,安祿山被自己的兒子安慶緒殺掉了,安慶緒接替了安祿山的反叛大業,登基稱帝。在安慶緒登基後,他擔心逐漸反攻的唐軍,所以派出了尹子琦帶了十多萬軍隊往東去打江淮地帶。”

江淮地帶,這不用李曉詩說,天幕前的大家就知道這地區的重要性。

經過了西晉時期的大量人口南遷,又有隋朝時候的運河,還有唐朝貞觀到開元的積累,這片地區的富庶早已不言而喻,說是朝廷的錢袋也完全不為過。

貞觀年間。

李靖歎了口氣。

江淮的位置、以及睢陽的位置,說睢陽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毫不為過了。

睢陽如果淪陷,那叛軍就可以直接南下,一路再無阻礙,長驅直入,直搗江淮。

……不能丟啊。

他轉向旁邊顯示著睢陽之戰情況的畫麵上,又是歎了一口氣。

畫麵上,賀蘭進明已經上了城樓,把抱著的箭遞給了專門掌管軍備的士兵,才下去在城中駐軍處轉了轉。

城裡現在早就沒有什麼軍營和百姓住處等的分彆了,大家都混做一起,隻要行動方便,怎麼都行,徹徹底底地“軍民一家”。而且連生活物品都是隨意在外邊扔著,像是完全不擔心被誰偷走一樣。

也是,誰會偷啊,偷了又做什麼用呢?說得好像能活著一樣。

看清城裡現狀,賀蘭進明和李靖一樣,都是心中一沉。

怎麼說呢……

想過會艱難,沒想過這麼艱難。

眼下到了飯點,半乾的鍋裡咕嘟嘟煮著的是看不出顏色的水,冒著的氣味更是難聞,不知道是什麼,看著還有點黏糊。攬了個幫忙攪鍋的活計,賀蘭進明才有機會弄清楚,這煮的竟然是軍隊的軟甲。

……這也能吃嗎?!

難怪這些人都這麼瘦——不是,重點是,他也要吃這個嗎?

一定程度上算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賀蘭進明哪裡見過著場麵,打定主意就是餓死也不要吃這些。

“而迎接尹子琦大軍的守將,叫做張巡。”李曉詩終於正式說到了這位可謂是大名鼎鼎的“張睢陽”,勉力壓著情緒,儘可能平靜地敘述著,“張巡原本就是個文人,後來做了個小縣令。但是唐朝的文人嘛……大家應該都知道的,看看之前的顏真卿就是了。在安史之亂爆發後,張巡不願意投降歸附叛軍,所以就地決定反抗,因為他這個人平時名聲太好了,為人義氣、又肯為他人著想,對兄弟和手下都是很好的——在他決定反抗後,一呼百應,好多人加入到他的隊伍中來。但就算再多,也不過千餘人而已,後來張巡到了雍丘,最後才又轉向了睢陽。”

“在這個過程中,張巡出色的領導才能和軍事才能逐一展現,多次以少勝多,智計百出,屢立戰功,後來被封為了河南節度副使。”

介紹完了張巡的履曆,就要到最慘烈的睢陽保衛戰正戰了,李曉詩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在睢陽,張巡和睢陽太守許遠合兵,總共也才七千,但這這時他們撞上的是尹子琦的十餘萬大軍。”

天幕外,李世民輕輕抿下一口茶,平緩著氣息。可眼睛卻始終鎖在李曉詩身上。

七千對十多萬,怎麼看都是必死的局。

但張巡不能退,許遠不能退。

因為睢陽不能不守。

除非是想把江淮拱手讓人。

那要怎麼應對?

李曉詩給出了答案:“張巡和許遠的決策也很簡單,隻有一點,那就是死守。寧死不退。”

“在之後的多次交鋒中,張巡優秀的軍事天分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他利用守城的優勢,加上時不時的主動出擊策略,還有多種變幻無常的兵法,把尹子琦的軍隊死死地限製住了,無論尹子琦想出什麼攻城的招數,都會被張巡技高一籌的應對方式巧妙化解,甚至經常還要吃大虧——張巡曾使了計謀、帶五百人衝入敵軍大營擊殺五千多人然後安然無恙返回。”

“在此期間,尹子琦還被張巡手下的一名乾將、南霽雲射中,毀了一隻眼。”

“睢陽久攻不下。”

聽到這兒,許多觀眾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一時間,就連見慣了名將、唐朝也與自己毫不相乾的嬴政也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以七千對十多萬,就算是守城,想要安然固守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是還給對方帶來了許許多多的大麻煩,而且聽李曉詩的意思,這位張巡似乎還會主動出擊。

拋開其他不談,就說這份魄力,就絕對是個人物了。

良才、良將,赤誠之臣。

少見,值得珍惜和重用。

隻是如果一直是這樣,那這睢陽怕是也討不到什麼好。

想到這裡,嬴政乾脆專心看起天幕來。

雖然李曉詩之前說,這睢陽之戰打了十個月,改變了安史之亂的局勢——但,改變局勢,可不一定非要是打了勝仗才能改變局勢的,拖延時間也一樣可以算是“改變局勢”,不然怎麼會有貽誤戰機的說法呢?

畢竟,七千人,要打十餘萬,他可不認為這七千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打敗對方。

就算能守著不被破城,也一定會失敗的。

道理很簡單,對方人多。

衝不進去,不能圍麼?

圍死了,斷了補給,還能怎麼活?

除非有那麼多的存糧。

十個月的存糧啊……按照唐朝的情況,聽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始皇陛下目光轉移到被強行塞了一小碗“皮甲粥”、為了不暴露隻能喝下,轉頭卻在沒人的時候摳著喉嚨大吐特吐的賀蘭進明身上。

這像有糧的樣子麼?

“尹子琦在與張巡的戰鬥交鋒中屢戰屢敗,於是乾脆決定不去想那麼多兵法什麼了,他選用了最基礎的、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派人在睢陽城外挖了三道深深的壕溝,決定困死張巡。”

時空位麵中,屬於被圍困中的睢陽城軍民的那一個,許多人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天幕。

即便聽到對方想要把他們困死,也沒有人臉上再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

困吧,已經困了這麼久了。

天幕說了,十個月就會結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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