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涉及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遲韻看到主教那隻醜陋的羊眼睛裡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色,她高聲尖叫:“這該死的女人怎麼偏偏這時候出來礙事!”
遲韻下意識轉過了眼,看向了主教屬於薑思靜的那半張臉,發現她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對上了。
該怎麼說呢?
隻要看過這雙眼睛,就能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內心無比溫柔的人。
她開口了,依舊是沙啞的聲音,聲音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殺了我。”
遲韻一向很穩的手,此時卻微微抖了一下。
薑思靜看著眼前正在猶豫的人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試圖安慰她。
遲韻低下了頭,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中輕巧的裁縫剪刀沉甸甸的,如同有千斤重。
“我沒法控製它太久。”薑思靜抬起了自己左手,眼神很平靜,她用儘渾身的力氣握住了遲韻的左手:“殺了我,然後去院長……快!沒時間了。”
遲韻也知道沒時間給她猶豫了,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冷靜了許多,毅然抬起手把裁縫剪刀紮向了一個位置,精準而又迅速。
這個位置是人類心臟的位置。
剪刀戳破人類心臟的手感,就和拿菜刀切碎一塊豆腐一樣。
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可是,造成的傷害卻是真實有效的。
主教死了,帶著薑思靜一起死了。
身後遠遠傳來了人類和鬼怪的歡呼聲,所有人都在慶幸自己能活下來,甚至有不少人還圍到她身邊,讚美她才是真正的英雄。
遲韻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大腦一片空白。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殺的並不是主教,而是一個很溫柔的好人。
遲韻本以為自己對此應該會無動於衷。
但很明顯,並不是。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嗎?
在意識到這點後,遲韻的背後幾乎被冷汗浸透,一種莫名的窒息感出現了。
她就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
耳邊出現了很雜亂的聲音,有尖叫聲也有碎碎的議論聲,更明顯的是劇烈的心跳聲,讓她的耳膜都開始發疼……
“刺啦——”
眼裡突然闖進了亮光。
一切聲音忽然遠去了。
遲韻茫然抬起了頭,後知後覺發現是她臉上的白帽子被摘了。
她被拉了起來,迎接她的是一個寬大而又溫暖的懷抱。
非白緊緊抱著遲韻,感受著她身體傳來的顫抖,幾乎也想落淚,他抬起了手,用手掌反複輕撫她的頭發,用最輕柔的語氣安慰她:
“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責。”
“你沒有錯。”
聽見這話,她的心裡猛地一顫,終於喘上了氣。
遲韻這才發現,自己的臉早已被淚水浸濕。
她將頭埋到了非白的胸膛上,無聲痛哭。
遲韻花了點時間,才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
可能是觸底反彈,或者又是彆的什麼,她此時的情緒已經穩定很多了。
遲韻從非白懷裡抬起了身,看著非白沉靜的黑眸,有些不知所措。
她總是習慣了自己麵對一切事情,從未想過要依靠彆
人。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情緒崩潰的一天。
遲韻隻感覺非白又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樣。
這個聯想,讓她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他們兩個之間,她才是懂的更多,也更成熟的那個。
可現在,卻是他在很努力地安慰她。
“我沒事了。”遲韻望著非白的眼,輕聲說道。
非白終於鬆開了緊蹙的眉,嘴角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遲韻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
她還得處理一些事情。
不知道趙超然怎麼樣了。
遲韻轉過了身,看向了身後的人群。
還行,趙超然已經醒了,還能有力氣抬手和她打招呼,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
接著就是……
遲韻又蹲下了身體,看著主教的屍體。
她搜索了一下主教的身體,並沒有在她身上找到什麼東西,看來還是得去一趟院長室。
薑思靜應該是留下了些線索。
遲韻看著屍體上的黑色液體,突然有了點想法,她試探著伸出手,觸碰了一下。
黑色液體變成了一條細線,逐漸消失在了遲韻的手裡,把她清空的靈力條填充滿了。
屍體徹底變樣子了,那半張羊臉消失了。
女人閉著眼,麵容恬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微笑,就像是睡著了。
林遙和張文銳連忙走了過來,看著地上的屍體,陷入了緘默。
遲韻轉頭看向了他們:“是她嗎?”
林遙沒忍住落淚:“是她。”
遲韻脫下了身上的黑袍,用剪刀將它對半裁開,蓋到了薑思靜的屍體上。
乾完這件事,她才起身朝著遠處人群的方向走去。
人堆中又隱隱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共七十七個人類祭品,其中往屆生的數量多於應屆生,畢竟應屆生人數不多,且到樂園才一個月。
所以,看著人數多一些的人堆才是由往屆生構成的。
遲韻沒忘記她剛才聽到的那些內容。
往屆生們已經脫掉了白帽子,正三三兩兩聚著聊天,他們的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亢奮。
遲韻徑直就走到了一個男人麵前,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揪了過來。
男人看到遲韻露出了驚慌的眼神:“……你,你想乾嘛?”
“沒乾嘛,我就想問你一點問題。”遲韻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明明看著非常和煦的笑容,卻讓男人腿軟了一下,他下意識朝著周圍的往屆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剛才還在和他歡聲笑語聊著天的人,紛紛向後退了一步,撇開了頭,不約而同地無視了他的眼神。
誰沒看到她剛才和主教戰鬥的場麵,雖然是個應屆生,但這種戰鬥力,誰敢招惹。
男人的麵色很難看:“……你問。”
遲韻直視著男人的眼睛,問道:“你說薑思靜害死了那些往屆生,你有證據嗎?”
剛才就是他在人群中,信誓旦旦地說著“害死了這麼多人,她怎麼有臉活著”,以及“女人就是靠不住”之類的話。
男人僵住了。
他沒想到遲韻還會為一個死人打抱不平。
男人有些心虛,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露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沒有證據又怎麼樣?事實就是這樣,是她把人帶到這,人都死完了,她不該為此負起責任?”
“怎麼?你不會因為我說的這些話,就想打我吧,那你打吧,反正你強你有理,你想審判我就審判我吧。”
男人一邊說一邊看向了周圍的往屆生還有那些應屆生,果然在不少人的眼裡看到了“譴責”的意味。
他才不相信遲韻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對他做什麼,他隻是說了幾句話,什麼事情都沒做。
對他出手,不就是仗著武力欺負弱小嗎?
隻要遲韻還想要走薑思靜的老路子,想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她就不能對他出手。
想到這,男人坦然了許多。
遲韻對此隻是冷笑了一下,她抬眼看向了周圍其他的往屆生:“薑思靜是欠你們的?她為什麼要為彆人的生命負責?”
不少往屆生紛紛躲開了遲韻的眼神。
“以及,沒人拿著刀子放在那些往屆生的脖子上,逼著他們跟著薑思靜來這裡,人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這種事很難懂嗎?”
男人被遲韻懟的啞口無言,隻能暗暗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屑:“懶得和你吵,女人就是愛強詞奪理。”
遲韻眯起了眼:“哦,我可不僅僅是喜歡強詞奪理。”
男人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你,你想乾嘛?”
遲韻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膝彎,他踉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而遲韻對此無動於衷,隻是抬手拽著男人的後衣領,拖著他朝祭壇走去。
走在前頭的遲韻用輕飄飄的語氣說道:“我剛好很好奇祭品被獻祭後,能得到什麼東西,要不然你就當這個試驗品吧。”
聽到遲韻這句話,本來還老神在在的男人頓時繃不住了,他嚇得渾身顫抖,滿臉恐慌。
他本以為遲韻最多就是打他一頓,沒想到她竟然是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他活活燒死。
男人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救命!!!她要殺人了——”
旁邊的一個應屆生有點看不下去,走了幾步,剛想開口,就看到了遲韻投過來的淡漠眼神。
她頓時不敢向前走了。
男人在發現其他人都靠不住後,連忙掙紮著把上衣脫掉了,光著膀子連滾帶爬的就想逃離遲韻身邊。
“瘋子,這就是一個瘋子……”男人被嚇得不輕,看著遲韻站在原地的背影,兩股戰戰,幾乎快要昏倒。
遲韻又轉過了身,緩步走到了男人麵前,低頭俯視著他,認真地說:“道德綁架對我來說沒有用,反正我又不是什麼好人。”
“趁我還有耐心,去和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