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著不經意地瞥了譚真一眼:“這就是為什麼輪回者都要努力參與的另一個原因,新人如果在第一個副本裡連底牌都解鎖不了,那後麵的日子可就有你們好看了。”
行天崎偷偷把頭歪過去一點湊近譚真耳邊:“她是不是在學你說話的語氣?”
譚真全無表情,就當沒聽見。
姚淑切換了麵板,原本還有些吃力的搖柄突然一下輕鬆了很多,在眾人三二一的口號聲中,前門周圍的管道徐徐噴出白汽,船舵模樣的□□旋轉起來,直至一百八十度,圖案上的花朵由逆轉正,連金屬雕刻的水波紋也像活了似地扭動著流淌下來,重新組合成了一個正常的、花枝盈盈生於水中的紋章。
伴隨著機械的運作聲,通往前車廂的門旋轉開啟,與此同時,輪回者們聽見了一道柔和悅耳的女聲自頭頂傳來。
“尊敬的各位乘客,歡迎乘坐‘珍珠號’列車,本列車由雅賓斯工業傾力打造,專注於為您提供舒適、安全、私人化的乘車體驗,是您出行遊玩的不二之選。”
譚真垂著頭,聽到廣播時嘴角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雅賓斯工業……
眾人雀躍著朝前門擁去,在一節車廂裡被關了這麼久,總算能看看彆的地方了。
但就在領頭的柊小湫快要走到門前時,她的腳步卻又慢下了。
她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正從前車廂蔓延過來。
“……為您提供舒適、安全、私人化……”
廣播中柔和的女聲反複播放著那段宣傳語,人們走在嚇著的通道裡,小心穿過灼熱得讓周圍空氣微微扭曲的熔爐和轟隆作響的機械引擎,見到了位於車頭的駕駛室。
——以及趴在駕駛座位上,早已經死去的列車司機。
他戴著工作帽的後腦勺以一種好似折斷的角度埋在那,麵前一圈操作台上沾滿了噴濺狀的血跡,然而這隻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血液從他臉以下的部位不要錢似地蔓延,積滿了整張桌麵,把司機整個人泡在這坑水窪裡,然後還在往桌下流淌,滴落,再在腳下彙聚成一個個汙點。
姚淑倒吸一口氣,而沈垂文雙手合十開始低聲念叨超度往生的佛經。柊小湫很煩躁地瞪了他一眼:“這隻是個副本。”
為什麼司機已經死了,列車卻還沒停?
譚真落在最後麵,見到屍體也無動於衷,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便開始打量坐墊和牆上的路線圖什麼的。他那副並不新鮮的表情讓柊小湫開始重新考慮他的來路,一個有經驗的輪回者……
柊小湫的腦中有一種猜測,她聽說過那些在主城組建勢力、拉幫結夥的所謂輪回者“幫派”,他們有時會培養一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隻專精某一方麵,比如解謎、治療之類的,而不需要擔心生存問題,幫派會安排人和他們一起進副本保護他們。
譚真看上去有點像那類人,但又不儘其然,沒有幫派會放任一個解謎專精輪回者獨自一人在副本裡亂跑,而且還是一個低階副本——隻有新手和沒辦法的家夥才會進D級以下的副本混一混,這兒的收益極低,輪回者幾乎沒有機會拿到什麼高星卡牌,有強力卡組傍身的早都去挑戰更高等級了。
這一切矛盾更使他像個謎團。柊小湫決定不放過他,假如恰好讓她碰到了個幫派成員,那她完全可以抓住這個機會。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她問。
譚真:“抓緊扶手。”
所有人呆了一下,然後衝向四周尋找牢固的地方穩住自己。譚真靠在駕駛座後麵,與死掉的司機隻隔一個肩位,他需要在這裡,因為和剛才的封閉車廂不一樣,這裡明亮的前窗完全能看清外麵的曠野,需要有人知道即將到來的震動究竟是什麼。
四周分明一派安詳,遠處層疊的林木迫近到眼前也隻是一片模糊的暗沉影子,在這樣的行駛速度下留給人觀察的時機隻有數秒,但這樣也足夠了,譚真的視線很快捕捉到了那處異常——那是一個倒下的人影,就臥在軌道的正前方。
“停啊!!有人臥軌!”
行天崎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四處摸索,想找到列車製動裝置什麼的,但譚真不抱希望。距離太近了,這又不是一兩噸重的家用轎車,即使從剛看到人的那一秒立即開始減速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他繼續凝視著鐵軌上的人,馬上就隻是具軀體了,那軀體望上去像是鮮血淋漓。
行天崎似乎找到了一個拉杆還是什麼,莽撞地伸手去碰,接著發出一聲叫喊,不過還沒死,因而可以先不管他。臥軌的人越來越近,譚真發覺那是個女孩,一襲湖藍色連衣裙,一副做足了準備隆重自殺的樣子。然而這條裙子還不是最醒目的,因為她躺在一些……一灘血與肉的泥漿上麵,這些殘骸浸濕了她的頭發,根本看不清原來的色澤,她就那樣安靜地躺著,與瘋狂的殘骸一起擋在列車的必經之路上。
緊接著,好像有所覺察似地,女孩微微轉過頭來,一雙空洞無神的大眼透過越來越近的車窗看向後麵高高在上的人們。
譚真以一種近乎冷酷的姿態同她對視了。
下一秒,列車呼嘯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