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純粹的黑暗中,譚真也不知道是在跟誰道彆。
帳篷溫暖又防風,他這一覺睡得倒也不錯,隻是半夜夢見他養過的黑獅子貓蹲在床頭瞪著兩隻空洞的大眼睛盯著他,因多毛而顯得潦草的尾巴一下一下掃過他的額頭。第二天醒來之後身邊卻已經沒有了那長相陰暗的活物,環湖公園依舊靜謐,隻有悅耳的鳥鳴啁啾,這裡位置本就偏僻,極少有輪回者路過,會進來交易卡牌的顧客更是少得可憐,所以才會被譚真選中。
他跟帷幕後的黑手道彆,決定繼續到哪亂逛消磨掉剩餘的十幾小時生命。
兩小時後,電玩城。
譚真頭戴耳機站在一台街機前,手裡拿著糖果色的槍型外設瞄準器,雙手平舉對屏幕裡蹦出的飛行器發射子彈。目標跟隨音樂的節奏一個接一個出現,數量之密集,角度之刁鑽令人瞠目結舌,但他槍槍命中,無一落空,精準得像是在按照代碼行動。
“你這根本就不叫玩遊戲。”
一道聲音從身側傳來,譚真稍稍偏移視線,看到旁邊那台街機座椅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男人,叼著煙屁股看他玩,已經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這隻能說是一台機器在檢測另一台機器,一點樂趣都沒有啊。”
譚真沒有理他,啪啪啪打完了這首歌,等到屏幕終於彈出全滿分連擊的結算畫麵,他突然手臂一橫將瞄準器的槍口對準了旁邊多嘴的人:“機器可不會這麼做。”
雖然明知道抵上他胸口的隻是一把彩色塗裝的塑料玩具,可有那麼一瞬間男人卻真實體會到了迫在眉睫的致命危機感。
“……”男人夾著差點燙到自己的煙抽離嘴唇。“彆生氣,D,我這次找你真有正經事。”
以譚真的謹慎程度,在偌大的輪回者之城裡找到他的行蹤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無限世界中有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卡片,自然也有那麼幾樣擅長追蹤的能力……這個外號叫煙絲的男人,或者是煙絲手下的幫派團體中,有非常擅長找人的家夥。
煙絲的存在一度讓譚真非常困擾,沒人喜歡一個對你異常感興趣,時不時會出現在你家門口裝自來熟的不速之客。而且這人並不好應付,許多輪回者到了後期都喜歡把一些獵奇裝備都大張旗鼓地顯露在外麵,以此來展示自己的不好招惹,煙絲外表看上去就是個現實世界會遇到的普通人,埋頭匆匆經過你身邊的時候還有點駝背,但譚真見過他戰鬥的樣子。這麼形容吧,他是最接近大眾印象中殺手形象的那類人。
此刻這個殺怪不眨眼的幫派領頭人若無其事地試圖跟譚真打開話題:“D,我看到你之前在交易站裡停了好幾個小時,早晨才出來。”他情緒複雜地說:“你……去打劫交易站了?”
“我為什麼要打劫交易站?”譚真莫名其妙:“我隻是找地方住一晚。”
煙絲已經習慣了這人時不時無家可歸的日常,但淪落到住交易站還是有點可憐了,遂理所當然道:“你倒是來找我啊,我在西區買了個屋子,地址我給你寫上。”
輪回者可以給係統交一大筆積分,在主城內的空建築中選一間作為自己的固定居所,放在裡麵的私人物品不會被隨便刷新掉。這裡的房價當然沒有現實世界炒得那麼離譜,但也不是譚真這種人能攢出來的數目。煙絲把寫好地址的紙條推給他:“下次出了副本到這裡來就行。”
譚真看都沒看一眼,原路推還給他:“謝謝,不必了。”
“乾嘛這麼見外?”煙絲無奈道:“你也不是沒跟我一起睡過。”
譚真認真道:“那次我隻是睡你的人,又不是睡你的房子,這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
煙絲一聽這話就不爽了,用力戳著旁邊的電玩機器:“你話怎麼說得好像我很廉價一樣,老子要不是為了——”他怒意衝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在跟誰說話。D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呃,可能軟的也不怎麼吃,但企圖威逼他是肯定會起反效果的。於是他盯著麵前青年那對不近人情的灰眼睛,告誡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退半步就退半步吧,誰這輩子沒被長得好看的渣男騙過!
“算了。”煙絲說:“一碼歸一碼,我這次找你是想請你來當我的皇後。”
暫停一下。
彆誤會,皇後這個稱謂沒有彆的意思,它不分性彆,隻是一種輪回者的職業。通常的團隊生存副本組隊上限是六個人,久而久之人們開始習慣用國際象棋中的六顆棋子來代稱這種六人固定隊中的職業劃分。
擔任皇後棋的隊員正是副本中解密任務的主力,通常也會兼任小隊指揮,協助國王推進副本。
對於這個要求,譚真倒顯得有些意外:“你們不是有一位皇後嗎?我記得她表現很不錯。”
“彆提了。”煙絲沉痛地說:“她跟禮象吵架進了1v1決鬥副本,兩個人雙雙殉情失聯至今,有□□成可能都被係統抹殺了……我他媽的怎麼知道一個解謎型加一個治療型玩家能打得那麼慘!早知道就該堅決攔下來!”
“……”饒是見多識廣的D也沉默了。他朝煙絲做了個虛空舉杯的動作,用這杯不存在的香檳致敬那兩位可敬的輪回者以及煙絲選隊友的神秘運氣。
煙絲見狀,忙舉起另一杯不存在的酒和他碰了一下杯沿:“那就說定了,以後我們——”
譚真冷酷無情地移開自己的杯子,還鬆開了手,如果那杯酒真實存在,現在就該“啪”地掉在地上摔個粉碎:“彆誤會,我沒有要答應你的意思。”
煙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