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導 我受夠輪回者了。(1 / 2)

行從遠眉心一跳,種種玄乎其玄的傳聞和可怖的臆想鑽進腦海,他放低聲音問:“怎麼做的?”

“我自作聰明,擅自介入,讓一切偏離了原有的軌跡。”

浴室有盞很暗的燈,譚真的臉隱在它照不到的陰影裡。

上個副本看似沒給他留下任何東西,他銷毀了相關的卡牌,與紅標照常周旋,沒對任何人提起那些群星照耀下的夜晚與泛光的河流,但那不代表他忘記了。

“當然,我可以告訴自己沒有我他們也還是會死,但那將是一場痛快的死亡。隻有一瞬間,解體發生之前他們以為危機隻會以極小概率降臨,因此是帶著輕鬆的心情進入休眠的,兄弟姐妹手拉著手,在睡夢中迎來永恒的終結。甚至如果順利的話,他們意識消失前看到的最後一副畫麵應該是那團玫瑰星雲,以一副清晰的壯麗奇景作為結局,完美得令人有些羨慕。”

“的確如此。”泡澡的行從遠望著天花板上的玻璃想象,從前討生活的時候他也考慮過類似的問題,在街巷底層混跡的馬仔,家裡還帶著一個小拖油瓶弟弟,後者尤其惹人煩。痛定思痛後他當然希望自己以後有一天能夠乾脆利落、無牽無掛地死,絕對不要受了傷躺在病床上哭嚎很久的死法。

“可是因為我的乾涉,有一個年輕人死得很難看,他和其餘人的靈魂仍然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恐怕會存在很久,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足夠的理智弄清楚自己的現狀。”譚真說:“實話說,我後悔了,我應該躺平得更徹底一點,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做,等待副本失敗就好了。”

“我理解這種感覺。”行從遠說:“從前在現實世界裡我有個兄弟,在展館裡看到有人抓著一個小孩想從後門溜走,抄起一個花瓶砸中了那個人販子的頭把孩子奪回來,但這件事的結果是他坐了牢,因為那隻破陶瓶價值百萬,而他是個請不起律師的流浪漢。他肯定也想過什麼都不做就好了。”

“你在諷刺我嗎?”譚真說:“生命和花瓶當然難以擺在天平兩端,但我的行為影響的隻是一種死法和另一種死法而已。”

“無論哪種死法都和你沒關係!”行從遠有些搞不懂他在糾結什麼了:“歸根到底——他們都隻是NPC而已啊!你所做的隻是按照係統要求完成任務,這怎麼能怪你?”

譚真在高腳凳上不說話。

“我覺得,你是太關心NPC了。”行從遠建議:“他們在副本裡過他們的,你應該把注意力更多投向周圍……比如在輪回者之間找些能讓你牽掛的人。”

譚真搖搖頭:“我受夠輪回者了。”

他已在儘力遠離輪回者,在主城裡當個離群索居的獨行俠,但煙絲不同於其他人,他們手裡各自捏著彼此的一點把柄,因而能禮貌地相對而立,也不擁抱也不殺戮,偶爾吐露一點愁緒也算不得越界。

行從遠迂回地提起:“也對,大幫派總是難免內鬥,你對烽火倒台那件事還有印象嗎?”

“不用試探我,我知道你早有猜測了。”譚真手指撐著太陽穴道:“沒錯,那時我也在烽火裡。”

那時候他剛來到主城,發了瘋似地想要回去——不是用體驗券獲得暫時的安慰劑,而是賺取倒計時達成係統規定的那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終極任務,從而真正複活,永遠回歸現實世界。

那時候有不少打著抱團生存努力複活旗號的幫派,烽火是其中勢頭最盛的一個。譚真一頭紮了進去,指望能借助這棟摩天大廈攀登向出口……可惜還沒能修建好,大廈就轟轟烈烈坍塌了。

“傳聞周烽死於某個決策層的背叛。”行從遠一下來了興致,翻出嘩啦啦的水聲。“是真的嗎?”

譚真視線停住,冰涼涼地撩了他一眼。

“他都死那麼久了,對你沒什麼價值吧。”

行從遠也笑:“我還不能有點單純的好奇心嗎?”

“幕後故事並不有趣,就是一場大型的災難。”譚真說:“你隻需要知道最終的結果是烽火自取滅亡,而我對輪回者組建幫派的耐心也徹底耗儘了。”

行從遠聽出了某些弦外之音:“這麼說,你跟紅標那些人真的隻是暫時合作一個副本?”

“不然呢?”

我以為你要被野男人拐跑了唄……行從遠腹誹。

“隻不過,現在與紅標的這次暫時聯手也時常讓我產生不詳的預感。”

他憶起噩夢中黑貓對他的警示——他正在重蹈覆轍。

“如果這是重蹈覆轍,那麼最好的解決方式是我去自殺。”

這話一出口,行從遠猝然抬頭盯住了他,他卻依舊垂眸思索。

“我應該停止我的思維,停止一切主觀行為,像黎明前線那幾個在尋找世界邊界的旅途中自儘的人一樣,這樣我的存在才不會招致更多惡果。”他歎了口氣,話鋒一轉又道:“但……但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生活,我實在不想放棄。”

“你這人活得可真擰巴。”行從遠吐槽。

“所以我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找你抱怨一番。”

當然,還有沒必要告訴煙絲的,他想到另一件能做的事,那就是換掉當前手上這張底牌,讓NPC少因為莫名其妙的初始好感度貿然靠近他。

改變底牌說難倒也不難,對譚真而言隻要有意識地改變自己副本中的行為方式就可以,係統自然會給他不同的評價。可如果是那種天生的膽小鬼,一遇到怪物身體就全自動僵直尖叫逃跑一氣嗬成的話,那麼他的底牌可能會很久摘不下來。

行從遠聽不見他的考量,卻對自己的角色定位很有意見:“所以這就是你把我拴在浴缸裡強迫聽你半個小時心理疏導還什麼都不讓我做的理由?”

“哦,抱歉,差點忘記你了。”譚真笑笑:“這就解開。”

他施施然雙腳落地下來給行從遠拆固定手腕的帶子,後者抬頭打量,有些鬱悶道:“我怎麼覺得這上麵的花紋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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