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最終沒能扛過陸平洲的“嚴刑逼問”, 嗚咽著交代了自己吹的牛是什麼。
陸平洲聽後差點忘了動,結束後特意看了下手表,在心裡算了下時間門, 要讓吹牛變成事實, 還需要六個小時。
現在是晚上十點, 預計淩晨四點能睡覺。
不算早,但明天他們都休息, 可行。
心裡盤算完,陸平洲伸手將程蔓抱進懷裡, 嗓音低沉問:“我們繼續努力?”
程蔓很想回一句“你也不怕鐵杵磨成針”, 但話到嘴邊又有點慫, 怕真挑起陸平洲的勝負欲, 不達目的不罷休,隻能軟著聲音撒嬌:“我好累~”
陸平洲聲音溫柔:“乖, 結束後你多睡會。”
雖然陸平洲預計淩晨四點睡,但他們實際睡覺的時間要早兩個小時, 倒不是他不行, 而是程蔓實在扛不住了。
在她的連連告饒下, 陸平洲鬆口答應, 隻要她承認他一夜七次, 一次一小時不是吹牛就放過她。
困倦的程蔓聽完, 腦海裡冒出三個字:幼稚鬼!
雖然陸平洲很幼稚,但她是個很識趣的人, 果斷選擇承認他很行很厲害,完了倒頭就睡。
第二天程蔓是餓醒的,睜眼後聞到從外麵飄進來的誘人香味,頓時更餓了, 忍著手軟腳軟爬起來,推開門一嗅,發現香味是從他們家廚房飄出來的。
本來準備去浴室洗漱的程蔓腳步一拐,走進了旁邊的廚房。
陸平洲正站在鑄鐵灶前炒菜,煤爐上則燉著湯,程蔓剛才聞到的香味就是從陶罐裡發出來的。
她走進去拿起台麵上的抹布,打開陶罐聞了聞:“你買了雞?”再看鐵鍋,“菜站有藕帶賣?”
“早上剛送過來的,我還買了菱角和蓮蓬,在飯桌上。”陸平洲說著再看一眼陶罐,“今天來了幾隻老母雞,我去得早,買了半隻回來。”
大院裡那麼多住戶,才幾隻老母雞,程蔓不由問:“你幾點起來的?”
“六點半。”
“那你不是沒睡幾個小時?”
“差不多三個小時。”
“你不困嗎?”程蔓主動問,“要不剩下的菜我來炒,你去休息會?”
“吃完飯補個覺就好,”陸平洲擺手說,“就剩一個菜,馬上就好了,你刷牙洗臉了?”
“……還沒。”
陸平洲說道:“那你洗漱去吧,很快就開飯了。”
程蔓想飯後補覺也行,便點頭去了浴室。
等程蔓洗漱完,梳好頭發換下睡衣,最後一道菜也好了,她出去正好趕上往外端菜。
一大盆雞湯,一盤炒藕帶,一盤燒茄子,兩個人吃已經足夠。
陸平洲做了飯,程蔓就主動攬過了盛湯的工作,用湯勺撥開漂浮在湯麵的油,盛出裡麵顏色清淡的湯和雞肉,笑眯眯道:“辛苦乾活的先喝。”
陸平洲眼裡浮起笑意:“那我先嘗嘗味道。”舀起湯喝了一勺。
“鹹嗎?淡嗎?”程蔓問完自顧自笑起來,“這話問得好像湯是我燉的。”
陸平洲說:“我覺得正好,你再嘗嘗鹹淡。”
程蔓盛好湯坐下,也舀起一勺,吹一吹再抿一口。
第一口入嘴的湯太少,沒嘗出味道,程蔓就又吹了吹,喝下一大口,拖長聲音道:“嗯……雞肉香,紅棗甜,不鹹不淡剛剛好。”
“你喜歡就好。”
夫妻倆坐在一起邊吃邊聊,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陸平洲收拾碗筷去廚房洗。
程蔓則從他買回來的一把蓮蓬裡,挑了個蓮子最大又最嫩的,沿著邊緣將蓮蓬下麵鼓的去掉,跟進廚房站在陸平洲身邊,撥出蓮子去掉蓮芯,送到他嘴邊:“啊,張嘴。”
陸平洲聽話地張嘴,任由她將蓮子扔進嘴裡。
“嫩嗎?”
“嫩。”
程蔓笑眯眯的,又剝了個蓮子自己吃掉說:“我老家跟臨江市一樣,也有很多湖,小時候我爸媽每次回去,都能帶很多蓮蓬回來,用麻袋裝著,讓我們兄妹自己挑,我二哥最精,每次都讓我跟大哥先挑,然後蹭著吃一顆,如果好吃,他就找我們要,說他挑到好吃的也跟我們分。”
程蔓將新剝出來的蓮子塞進陸平洲嘴裡,繼續說:“我最會挑蓮蓬,每次他都會盯上我,剛開始我傻傻地跟他分,後來一想不對啊,怎麼每次我挑到好吃的,自己沒吃幾顆就沒了,二哥手上蓮蓬不斷?而且吃了那麼多,也沒見他跟我分啊!”
陸平洲邊咀嚼邊問:“後來呢?”
“後來我就去找二哥,他說那是因為他沒吃到好吃的蓮蓬,給我畫大餅忽悠我,”程蔓哼哼兩聲,“我才不會被他騙,就跟爸媽告狀,把他藏起來的蓮蓬都沒收給我了。”
程進從小就穩重,再加上大了程蔓四歲,一直很護著她,什麼事都讓著她。
程亮性格則跟大哥截然相反,打小就跳脫,屬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種。他不是程亮那種讓人信賴的哥哥,從小就喜歡招惹程蔓,把她弄哭。但有外人欺負程蔓,他又會衝在第一線。
其實這些年她二哥不是完全沒機會回城,進入七十年代後,上麵陸續放鬆了下鄉回城政策,規定一家有一個人下鄉就行,回城途徑也增加了招工接班等。
那會王秋梅夫妻猶豫過要不要讓程亮回來接班,但他自己拒絕了,說家裡三兄妹,總要有一個人下鄉。
大哥工作穩定已經成家,肯定不可能下鄉,妹妹是姑娘家,長得又漂亮,下鄉風險太高,還是他留在鄉下比較好。
反正他光棍一個沒有負擔,下鄉幾年早已混得如魚得水,不怕再多待幾年。
程蔓從回憶中抽身,笑著說:“後來老家管得嚴了,大隊裡的人不能隨便摘蓮蓬菱角,這種蓮蓬吃到吐的事情也一去不返了。”
陸平洲說:“你喜歡下次我多買點。”
“不用啦,吃幾個過過嘴癮就好了。”程蔓將剝好的蓮子送到他嘴邊,看著他吃掉問,“下午我是不是得去一趟軍屬安置辦?”
軍屬安置辦是駐地設立的部門,職責跟街道辦有重合,但工作內容又要多一些,主管對象是隨軍家屬。
軍嫂隨軍來到駐地,遷戶口辦糧本,都得找他們。
程蔓雖然是本地戶口,且糧食關係在單位不用動,但跟陸平洲結婚後,他們還是得把戶口遷到一起,因為除了糧本,他們還得辦家庭用的煤本副食本工業本等。
他們家現在的煤爐,和剩下的十幾塊蜂窩煤,都是陸平洲私下找人買的,當然,對外的說法是用東西換的。
而且因為賣方是戰友,對方不願意賺他的錢,給的是原價,但他戰友家裡也要用,不可能每個月都省出煤球賣給他們,還是自己辦個煤本比較方便。
副食本和工業本能買到的也都算是必需品,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票,都需要戶口領取。程蔓之前戶口是落在家裡,如果不把戶口遷出來,他們還得每個月去她娘家拿票。
這事說起來隻是需要多跑一趟,但親兄弟明算賬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雖然程蔓相信爸媽不會虧待她,可王秋梅夫妻不是自己過日子,兒子媳婦戶口跟他們在一起,長此以往下去,難免引起猜疑。
反正這些手續辦起來不複雜,一個下午就能搞定,程蔓就想趁最後一天休把這事處理了。
陸平洲聽後說:“吃完飯我休息會,下午我們一起過去。”
“行。”
……
吃過中飯,陸平洲回房間門午睡,程蔓則因為醒太晚睡不著,找了塊碎步頭去次臥踩縫紉機。
七八十年代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會有點針線活,有天分的能繡花納鞋底,實在沒天分的也能將衣服縫平整。
程蔓的針線活介於兩者之間門,屬於不上不下那種,繡花她不會,但做個娃娃縫張手帕難不住她。
不過她沒用過縫紉機,在這個年代縫紉機屬於大件,價格貴不說票還不好攢,很少有家庭能買得起。
當然普通人家也不是完全沒機會,像程家這種職工多的家庭,咬咬牙買一輛也是不錯的。
問題是王秋梅針線活還不如程蔓,至少她會做娃娃,而王同誌隻會鎖邊。羅文欣雖然是紡織廠女工,但紡織跟製衣區彆很大,她也不怎麼會做衣服。
王秋梅是個實在人,覺得與其省吃儉用買個大家夥回來閒置,還不如多花點錢找會做衣服的幫忙。
跟王秋梅同誌比起來,程蔓就沒那麼實在了,她雖然菜,但她有一顆學習的心,所以陸平洲說彩禮準備三大件時她沒出聲反對。
雖然自己沒用過縫紉機,但程蔓見過彆人用,大致上知道怎麼操作。同時她還很有自知之明地準備了碎布頭,學習過程中出問題也不怕。
穿好線,換好針,程蔓深吸一口氣開始踩縫紉機。
頭兩下程蔓感覺良好,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個線好像落不到她想要的位置,心裡開始著急,腳上踩得更快,直到“啊”的一聲響起。
剛進入深層睡眠的陸平洲被驚醒,匆忙來到次臥問:“怎麼了?”
程蔓轉過身,衝他舉起手說:“被紮了一下。”
陸平洲走過來,拉高她被紮的手指仔細看了看,從冒出來的血珠看,針眼應該不大,他抬眼看苦著臉的程蔓:“很疼?”
“有點疼。”
“忍一忍。”陸平洲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打開擦了擦她的手指,露出血液已經凝結的針眼說,“你看,傷口就這麼點大,很快就好了。”
程蔓:“……”
聽聽這不解風情的話,她覺得他有老婆真不容易,難道這時候不是應該把她的手指含在嘴裡,“寶寶不疼了”嗎?
好吧,這種有點太油膩了,對比起來還是不解風情比較好。
程蔓動動手指,不影響活動,就是一動就疼,她看看縫紉機上的碎布頭,不得不宣告今天的學習計劃失敗。
陸平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誤會她要做東西,問:“你打算做什麼?我幫你。”
“沒打算做什麼,我主要是想熟悉一下這台縫紉機。”程蔓說完反應過來他後半句,驚訝問,“你會用縫紉機?”
“不會,但我可以學。”陸平洲說。
“不用了吧,好難的,我剛才試了下,上下根本不受控製,”程蔓想想補充說,“你彆也被紮了手。”
她不說還好,一說陸平洲就更想試了,說道:“你告訴我怎麼操做,我試一下,不行就算了。”
“那行吧,你小心點。”程蔓站起來。
陸平洲坐到凳子上,按照程蔓的教學,單腳踩在縫紉機上,然後將長針下麵的布料放好,腳上用力,手往前推。
前幾下針腳有點亂,但沒多久,他就掌握了節奏,迅速在布頭上鎖邊,直到收尾不知道怎麼操作,才停下問:“這樣行不行?”
程蔓已經看呆了:“行,太行了,你以前真沒用過縫紉機?”
“沒用過,”陸平洲搖頭,“不過這個隻要掌握好節奏,彆慌應該不難,你剛才是不是緊張了?”
程蔓回想了一下,點頭說:“有點,主要是這根針有點嚇人,推著布在針下麵來回我有點怵。”
陸平洲側過頭去看針:“其實隻要掌握技巧,手不用離針太近,能推動布料就行。”想到程蔓手已經傷了,要再試肯定也要等好了再說,便問,“你學會了想做什麼?”
“做個防塵罩,蓋在高的鬥櫃上。”程蔓看了看手指說,“不過今天算了,等我熟悉了這台縫紉機再說吧。”
陸平洲說:“我來做吧,你告訴我怎麼縫。”
“啊?”
“你手不是傷了嗎?”陸平洲看向她紅腫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