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的三個誌願都是程蔓幫忙想的,稍一回憶,就知道王秋梅說的是哪個,點頭說道:“挺好的。”
王秋梅笑嗬嗬地說:“多虧你幫他複習選學校,通知書寄過來那天我跟他說了,讓他請你吃飯來著。”
程蔓笑:“這就客氣了。”
“該的,雖然說你們是親兄妹,可該明算賬的時候還是得算清楚,你幫他這麼多,他請你吃頓飯怎麼了?”王秋梅說著招呼道,“到時候你跟平洲一起來。”
陸平洲沒跟嶽母客氣,玩笑說道:“隻要二哥願意請,我肯定去。”
王秋梅笑眯眯的:“他願意得很。”
……
生完孩子回到家後,羅文欣一直在自己家裡坐月子。
但因為滿月酒在老房子這邊擺,所以午飯前她抱著孩子過來了,正好今天天氣好,孩子又已經滿月,抱出來轉一轉沒關係。
羅文欣和孩子是今天的焦點,她抱著孩子一過來,就被人團團圍住了,有誇孩子可愛的,有說羅文欣有福氣的。
上麵都是好話,最讓人受不了的是程蔓二伯母,看看羅文欣豐滿的身材,再看看大兒媳婦癟癟的屁股,明著誇羅文欣能生兒子,暗裡貶低自己兒媳婦沒用,生的全是閨女。
一通話說得大家都沉默了。
雖然這時候重男輕女是主流思想,但城裡總比農村強點,大家心裡嘀咕歸嘀咕,卻不會在這種場合,當著這麼多認識不認識的麵說這些話。
哪怕羅文欣挺得意自己兩胎都是兒子,是被誇的那一個,臉上笑容也有點僵。
好在程蔓大伯母看得懂眼色,勸住了她二伯母,場麵才沒太難看,否則滿月酒結束,她二伯母肯定會成為討論的焦點。
雖然有這個插曲在,滿月酒總體還是辦得挺熱鬨的,吃席時羅文欣抱著小兒子出來轉了一圈,收獲大堆紅包,臉上笑容也漸漸真切。
酒席結束,離得近的親戚朋友先散了,程家這邊的親戚倒是都留了下來,男人拉著程樹偉抱怨,女人拉著王秋梅訴苦。
不問不知道,一問全在打程亮工作的主意。
他們覺得程亮都要上大學了,工作肯定會空出來,都希望自家兒子能頂這個缺。
等王秋梅夫妻解釋說程亮要以在職的身份上大學,這樣以後能正常領工資,所以崗位空不出來,四人齊齊變臉。
二伯猶不肯死心,問:“亮子這工作頂不了,你們還有其他門路沒?”哭訴鄉下的日子苦,他是真不想子孫跟他一樣,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
程樹偉抹不開麵子,張不開口,王秋梅是憋著氣,又不想在好日子發作,隻有程亮沒有顧及,樂嗬嗬道:“二伯說笑了,現在高考都恢複了,隻要小一輩肯用功讀書,怎麼可能一輩子待在鄉下?而且我記得五堂弟前兩年才高中畢業,參加高考應該比我更有優勢啊,今年沒考上是沒用心吧?”絕口不提自己複習一年的事。
經程亮這麼一提醒,王秋梅夫妻都反應過來,大伯二伯再開口,都被兩人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於是難得見麵的兄弟幾個,再度不歡而散。
程家人走後,程樹偉就忍不住歎了口氣,王秋梅聽了沒像以往一樣抱怨,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咱們一家子都在呢。”
想到身後的家人,程樹偉心裡果然寬慰不少。
人散後,程亮主動說起請吃飯的事,但不是單請程蔓夫妻,他說道:“我回城這麼久,還沒請大家吃過飯,正好今年喜事多,過年我請大家下館子搓一頓吧。”
羅文欣聞言,抬頭瞄了程蔓一眼,欲言又止。
程蔓察覺到她的目光,笑了:“大嫂有話可以直說。”
羅文欣乾笑一聲:“我沒什麼想說的。”
程蔓嗬嗬一笑,沒有拆穿。
程亮則出聲打圓場道:“既然要吃飯,肯定要選一個大家都在的時候,蔓蔓平洲你們什麼時候休息?”
程蔓回答說:“我年二十九放假,初七上班,平洲從年初二開始休假。”
“我放到年初五,不過初六能請一天假,”程亮盤算說道,“這樣,時間就定在年初六中午,你們看可以吧?”
機械廠和紡織廠都是大單位,過年假期相對多些,能從年二十九一直放到年初八,所以大家都沒有意見。
倒是王秋梅惦記著另一件事,問:“過年平洲能來吃年夜飯嗎?”
陸平洲說道:“中午應該能回來一趟。”
程家是中午吃年夜飯,王秋梅鬆了口氣說:“那成,到時候你跟蔓蔓一起過來。”
“行。”
……
有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是駐地家屬院最近的熱門話題。
隻要是參加高考的軍嫂,每天出門必然會被問到這個問題,周一上班程蔓又被問了一路,然後收獲一路同情。
進辦公室後倒是清淨了,邢曉紅怕程蔓難過,最近連考試兩個字都不敢提,令人哭笑不得。
這讓程蔓忍不住琢磨起來,要不彆等明天了,下午請假去臨江大學一趟?
她報的三個誌願,學校都離工業區不遠,騎著自行車去拿也才兩個小時,按理說不應該到現在都沒消息啊。
而且吳麗報考的學校就在臨江大學對麵,她都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程蔓正胡思亂想時,突然聽到有人喊她:“小程。”
轉頭一看,就見吳舜玉站在門口,手裡拿著個信封。
程蔓以前聽說過女人的第六感,但她似乎從來沒有過,直到這一刻,看到吳舜玉手裡的信封,她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
那是她的錄取通知書。
不是猜測,不是期待,而是一種篤定。
她這麼認為,也這麼問出來了。
吳舜玉聽後麵露驚訝,然後點頭:“沒錯,這是你的錄取通知,從臨江大學招生辦寄來的。”
程蔓聽後沒太大反應,隻是站起身走向吳舜玉,當她伸手想要拿過信封時,身後爆發驚呼聲:“天啊!小程!你被臨江大學錄取了?”
程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平靜道:“我還沒看信。”然後向吳舜玉道了聲謝,並將信封撕開。
邢曉紅起身跑過來,搭著程蔓的肩膀看信,並念道:“程蔓同學,你被錄取到我校……請於二月二十二日憑本通知書來校報到!”
念完通知書內容,邢曉紅激動道:“小程,你考上臨江大學了!”
雖然剛才表現得很淡定,但程蔓心裡其實很高興,看完通知書後,唇角不自覺溢出笑意:“嗯,我考上了。”
吳舜玉微笑著說:“恭喜。”
“謝謝。”程蔓又道了聲謝,拿著通知書說,“主任,我二十二號要去報道,這邊的工作可能……”
“我已經跟宋芳說好了,讓她年後來上班,到時候你跟她交接好就行。”
吳舜玉一直相信程蔓能考上,所以初選名單出來後,就開始在物色接替人選。隻是大院裡學曆高的大多有工作,而且基本都參加了高考,人選不好找。
直到上個月,新婚的和以前在其他地方租房子的年輕夫妻陸續搬過來,吳舜玉很快看中了其中一個年輕姑娘。
對方是初中學曆,畢業後托關係進了供銷社當臨時工,但因為關係不夠硬,遲遲轉正不了,所以她很願意跳到婦聯。
而吳舜玉看中她的是能說會道,做婦聯工作,臉皮太薄可不行。
吳舜玉在心裡算了算時間,說道:“如果交接順利,到時候我批你兩天假,給你做準備工作。”
雖然這假不是白得的,會扣工資,但馬上就要上學了,程蔓不在乎這兩天的收入,高興道:“您放心,到時候人來了我一定好好帶!”
得知這好消息後,程蔓沒有對外聲張,當然也不需要她聲張,有邢曉紅在,半天時間不到,在大院的軍嫂都知道了她考上臨江大學的消息。
下午再去上班,路上收獲的就不再是同情了,而是羨慕與敬佩,還有來套近乎的,想借她的學習資料。
程蔓沒小氣,答應整理整理出一份學習資料給她們謄抄。
下午工作如常,六點十分左右,陸平洲騎著自行車進到婦聯院子。
程蔓聽到動靜卻沒起身,等著他進來,然後再佯裝找飯盒,在抽屜裡摸啊摸啊摸,嘴上配合著問:“飯盒呢?我飯盒呢?你過來幫我找找,我明明記得我把飯盒放這裡了啊。”
說實話,程蔓演技挺好的,著急的人應該是什麼樣,被她演得淋漓儘致,陸平洲差點都被騙了,聽她的話抬腳走進去。
但沒走兩步,陸平洲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飯盒那麼大,還是兩個,抽屜裡有沒有至於摸這麼久嗎?
有詐!
隻是他以為這個詐,是程蔓給他買了禮物,要給他驚喜。
所以在走向程蔓身後的短短半秒內,陸平洲在心裡過了遍自己的生日以及各種紀念日……好像都不是今天。
陸平洲想著,伸手摸進抽屜,摸到了一張硬紙:“這是?”
程蔓知道他摸到了什麼,卻故意裝傻:“什麼?”
見她沒阻止,陸平洲拿出硬紙,低頭前還想她準備的禮物難道是賀卡?垂眸一看,是硬卡紙,卻不是賀卡。
陸平洲挑眉:“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程蔓不裝了,微笑點頭:“上午收到的。”
陸平洲直接側靠到牆壁上,打開通知書快速瀏覽,片刻後道:“這麼大的喜事,咱們必須好好慶祝一下。”
程蔓心情好,笑著問:“怎麼慶祝?”
“吃飯,喝酒,熬夜。”
前兩項程蔓能理解,第三點嘛……她疑惑問:“去哪熬夜?”
陸平洲表情一本正經:“黑燈瞎火的,大晚上出去能乾嘛?而且外麵天寒地凍,轉一圈回來彆感冒,還是在家熬夜比較好,你想怎麼樣我都配合你。”
兩人又不是第一天結婚,程蔓哪能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從抽屜裡拿出飯盒,拍他身上說:“打飯去吧你!”
陸平洲一手抱住飯盒,一手拿著錄取通知書,邊往外退邊說:“我的建議你考慮考慮,這麼好的日子,當然要乾點有意義的事……”
程蔓鎖好辦公室的門,轉頭瞪向陸平洲,他止住聲音,轉身快速切換話題:“去食堂是吧?通知書這麼重要的東西,手上拿著是不是不太好?或者你拿著通知書,待會我們打完飯就回去?”
就是欠的!
程蔓心裡想著,沒忍住笑出聲,回應道:“也行。”
陸平洲將通知書遞給程蔓,飯盒放進車筐,推著自行車往前,經過供銷社時,停住腳步問:“酒喝嗎?”
雖然陸平洲剛才那通話純屬胡扯,但有句話沒錯,今天是個好日子。
程蔓笑著點頭:“嗯。”
事實證明,有些人是會得寸進尺的,兩人吃完飯,喝過酒,洗漱過後躺到床上,陸平洲又跟程蔓打起商量:“吃了飯,喝過酒,咱們是不是應該再熬一宿?”
暈乎乎的程蔓眼神迷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