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欣則比較內向,甚至剛上大學那會,她的性格有點軟弱,所以方薇薇跟她們一個宿舍的時候,總讓她幫忙打水帶飯。
雖然跟方薇薇鬨掰後,李文欣有在刻意糾正這些毛病,拒絕的話不再那麼難以說出口,但她性格依然不夠外向。
程蔓覺得,她不像是會主動參加舞會的人,便問:“你拉她去的?”
楊敏承認道:“剛開始是我拉她去的,但後來她也玩得很開心,是吧?”
李文欣否認:“我哪有玩得很開心?”
“你沒有嗎?”楊敏睜大眼睛,“我怎麼覺得拉你走的時候,你很舍不得呢?難道你舍不得的不是舞會,而是人?”
李文欣紅著臉去捂楊敏的嘴:“我哪有,你瞎說。”
“我怎麼瞎說了?昨晚數學係那個男同學叫什麼來著?哦,他姓徐。”楊敏邊往後退邊說,“蔓蔓你不知道,昨晚有個數學係的男同學跟文欣聊了很久,我當時還納悶他們為什麼乾坐著不跳舞,結果一問才知道,姓徐的男同學也是被拉過來的,不會跳舞,也不好意思去跳舞,不過他不好意思去跳舞,卻很好意思找女同學聊天呢。”
李文欣被說得又羞又惱,坐回去道:“我不理你了。”
“嘖嘖,惱羞成怒了。”楊敏笑眯眯道。
程蔓伸手輕拍了下楊敏肩膀:“你少說兩句,既然文欣不想提,就不提這件事了。”
程蔓這態度讓李文欣放鬆不少,她紅著臉說:“我沒有不想提,隻是我跟他才見過一次,也沒聊多久,關係還不熟。”
“明白,”程蔓點頭道,“你後麵還會去舞會嗎?”
李文欣低著頭沒吭聲。
“去玩一玩多認識些人也好,”程蔓說著話音一轉,“普通同學聊幾句就算了,但如果要進行更深一步的發展,最好是多打聽一下對方的個人情況,雖然都是學生,但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平時好好的同學,背地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像我以前一樣被坑買房子還好說,處對象結婚是一輩子的事。”
楊敏聞言也嚴肅起來,說道:“沒錯,文欣你要是對人有意思,我去幫你打聽。”
李文欣雖然害羞,卻沒在這方麵太扭捏,說道:“暫時不用。”
“行,需要的時候你跟我說。”
幾人聊著天,王芳上來喊人吃飯。
吃完飯後,楊敏和李文欣沒有多待,坐了會就回去了。
程蔓送她們到巷子口,正準備回去時碰到隔壁鄰居在院子裡晾衣服,打過招呼對方便問:“你之前問的房子找到了嗎?”
“還沒。”程蔓心思微動,“黃嫂子你那邊有消息嗎?”
黃嫂子點頭說:“有,你等我會,我晾好衣服過去找你。”
程蔓應了聲,推門進屋,走到靠近嬰兒床的沙發坐下。
等了七八分鐘,黃嫂子拿著個笸籮來了,走到沙發前,先將手裡東西放下,再去看嬰兒床上的程程,問道:“她什麼時候睡的?要睡到什麼時候?”
“十一點多,估計要睡到兩點。”
黃嫂子坐到沙發上說:“剛出生的孩子確實都這樣,能睡。”
程蔓嗯了聲,看她從笸籮裡拿出頂針問:“這是給家裡孩子做的布鞋?”
“那可不,一個個腳上跟長了刀子一樣,一雙鞋穿不到半年就破了,”黃嫂子說著從笸籮裡拿出做了一半的鞋,邊忙活邊說,“就這樣,我家老大還想要運動鞋,他也不想想,一雙運動鞋大幾塊,就他這腳,誰敢給他買。”
程蔓說道:“十來歲的男孩好像都這樣,愛蹦愛跳,鞋壞得比誰都快。”
黃嫂子覺得程蔓這話說進了自己心裡,重重點頭道:“可不是嘛!”
兩人簡單寒暄幾句,就把話題繞到了正事上,黃嫂子說:“房子是我男人徒弟的,他徒弟一家是老臨江人,建國前一家子是開店做生意的,店鋪好幾個,家裡挺有錢。因為這個,大運動那會他爸被扣了帽子,他媽登報跟他爸離婚斷絕了關係,帶著他們兄弟留了下來,不過他們家房子被沒收了,就留了兩間門屋給他們住。”
這年代有房子要賣的,基本都是這麼個情況,祖上闊過,十年裡被扣了帽子,然後下放,回來後打申請要房子。
黃嫂子說的這個故事並不算特彆,但程蔓依然追問道:“然後呢?”
“他爸身體不太好,下放後沒抗住,早幾年就去了,他哥到年紀下了鄉,他是趕上了好時候,政策變了,留了下來,街道給安排了工作,進了我男人他們單位。因為成分問題,他以前一直找不著對象,直到大運動結束才好點,七七年說了個人,年底就結了婚……”
程蔓沒那麼關心陌生人的私事,見黃嫂子越扯越遠,打斷問道:“他們家的房子要回來了嗎?”
“早要回來了,手續大概是七八年年底下來的,”黃嫂子回憶著說道,“聽說這消息後,老黃那些同事羨慕的呀……得虧大運動是結束了,要不然,真不一定那些人能乾出什麼事來。”
雖然黃嫂子沒明說,但程蔓能想到,大家都是同事,拿著差不多的工資,擠著差不多小的房子,誰也不比誰過得好,也不比誰過的差。
哦不,就黃嫂子說的這情況,她男人那同事過得應該比較差,雖然早在他父親被下放時,他媽就登報跟丈夫斷絕了關係,可那是他親爹,血緣關係不是登報說一句他們沒關係就能抹去的。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至於因為成分問題一直找不著對象。
就是這樣一個人,大運動結束後,搖身一變成了有房一族,而且有的還是大房子,怎麼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程蔓說道:“如果大運動不結束,他這房子也要不回來。”
“你說的也是。”黃嫂子繼續道,“去年年初,他大哥也回來了,沒多久托關係找了個工作,是臨時工,但單位很好,在區政府,他大哥長得好,還能說會道,到政府上班沒多久,就處了個對象,聽說是他們領導的閨女,年前都開始談婚論嫁了。”
“這跟他們要賣房有什麼關係?”在程蔓看來,黃嫂子丈夫的徒弟一家明顯是越來越好了,如果是她,日子過好了肯定不會賣房子。
但顯然,他們家人不這麼想,黃嫂子說道:“問題可不就出在婚事上麵嗎?這領導的閨女要結婚,要求肯定不會低,我男人徒弟他哥工作是體麵,但工資低啊,他前些年又一直在鄉下,沒存住什麼錢,他媽又沒工作,這些年一直是靠著小兒子過日子,根本拿不出彩禮。”
程蔓若有所思:“他們家是為了彩禮賣房?你丈夫的徒弟能願意?”
“其實不單是這個原因,我丈夫徒弟他哥的老丈人職位挺高的,又疼閨女,說是兩人結婚後,會拿錢出來給他們買一套房,但這錢不能他們一家出,他哥也得出一半。”黃嫂子說道,“聽說買的還是樓房呢,最少兩居室。”
“他們家房子應該不小吧?”
“他們家房子是不小,可自己蓋的老房子怎麼跟樓房比,而且樓房離女方父母家近,住過去後好來往,日積月累的,這感情不就處出來了嗎?親女婿,感情又好,他老丈人是不是會拉拔他?”黃嫂子說道,“對他那對象來說呢,自己單獨住,肯定比住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更好。”
至於丈夫的徒弟,黃嫂子說道:“他雖然不願意,可親爹都沒了,大哥要分財產,他能怎麼辦?”
程蔓聽明白了,因為黃嫂子丈夫的徒弟的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呢則早跟父親離婚,所以這房子的產權是兄弟倆一人一半。
老大執意賣房,老二根本攔不住,不過……程蔓問:“他們這房子能拆開賣吧?你確定他們是賣一整套。”
黃嫂子本來是這麼覺得的,可聽程蔓是這麼一問,她反而不確定了,說道:“應該是吧,我男人跟我說的是一套,而且他媳婦挺想賣房的,他們那房子,沒你家環境好,跟我們住的差不多,屋裡沒廁所,也沒有浴室,他媳婦見大哥要買樓房,也起了心思想買。”
“樓房不好買吧?”
“願意出高價,總能尋摸得到。你不知道,他那媳婦心高氣傲,房子剛下來那會,走路都帶風,看人都是鼻孔對著人,他大哥剛回來那會,他媳婦沒少跟人嘀咕鄉下來的怎麼樣怎麼樣,現在老大當上了領導女婿,還要住進樓房,她心裡怎麼能好過?肯定要跟人比啊,他們家這房子,不管是拆開還是一起賣,肯定都留不住的。”
黃嫂子說著手上使力,將長針穿過硬邦邦的鞋底,然後將連著鞋麵的線拉出,說道:“你要是要是覺得這房子合適,晚上我就回去跟我男人說。”
程蔓聽完沒有貿然做決定,而是說道:“你再跟我說說這房子的情況吧。”
……
“房子是自家建的,也是兩層樓,一樓原來是一室一廳,後來被隔成了三間門屋子帶個廚房,二樓是四個房間門,因為單個房間門麵積小,隻有兩戶人家住著,沒怎麼改動過。”
程蔓坐在梳妝台前,邊梳頭發邊說:“那房子不在咱們這附近,在我們學校二門那,出去走兩分鐘就是,按照黃嫂子的說法,房子整體環境還是不錯的,就一點,沒廁所,你跟老謝說的時候,得跟他講清楚。”
陸平洲坐在床邊,逗著閨女道:“行,明天碰到老謝我跟他提一提這事。”
程蔓應了聲,又提醒道:“他要是滿意,最好早點看房,房主那兩兄弟中的老大等著賣房結婚,挺急的。”
“好。”陸平洲邊說搖動撥浪鼓,一下往閨女麵前湊,等她伸手想抓,又突然將撥浪鼓拿高。
程蔓梳好頭發轉身看到,沒好氣地說:“把她逗哭了看你怎麼辦!”
“我閨女沒那麼容易哭,”陸平洲手上動作沒停,掐著嗓子說,“是不是呀程程?”
突如其來的夾子音讓程蔓全身一震,反射性伸手去摸胳膊,一臉受不了道:“你彆這麼說話,我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陸平洲動作僵住,咳嗽一聲後才回複搖動撥浪鼓的動作,聲音低沉道:“程程,你覺得爸爸說得對不對?”
小姑娘沒有回答,隻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陸平洲見狀連忙丟掉撥浪鼓,抱著閨女哄起來,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模樣,程蔓好笑道:“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