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則一本正經說道:“我是真的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
這話陸平洲隻信前半句,但程蔓擺出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態度,他隻好說道:“就……靈光一閃吧。”
他覺得閨女到現在連側臥都沒學會,是因為躺著比較舒服,沒有學習的動力。而趴著沒有那麼舒服,她想躺下來舒服,就得一次一次地嘗試。
這想法,理論上沒毛病,但他忘了三個月大的小家夥覺得不舒服是會哭的。
程蔓鼓掌道:“哇,好厲害的靈光一閃呢!”
陸平洲無奈地看向媳婦:“不是沒有嘲諷的意思嗎?”
“有嘲諷你了嗎?我明明是在誇你啊。”程蔓眨眨眼睛,繼續采訪道,“那麼請問陸同誌,經過今晚不成功的訓練,你現在有什麼感想?”
陸平洲:“……”
他的感想是他媳婦冷嘲熱諷的功力精進不少,但不敢說出口,隻好從自身出發,檢討道:“養孩子,不能太想當然。”
檢討過後,陸平洲沒敢再用他靈光一閃想出來的辦法訓練閨女,但他依然很關注這件事,希望閨女早點學會翻身。
從滿三個月盼到百日,小姑娘終於學會了側臥,等到五月中,她已經學會從仰臥到俯臥。
嗯,這事是陸平洲第一個發現的。
他非常自豪。
……
到了五月下旬,天氣一天天熱起來。
程蔓的日子也變得難熬起來,原因跟氣溫變化沒關係,是陸平洲又要出任務了。
去年因為特殊情況,部隊沒有安排飛行員去其他城市訓練,所以今年定下的訓練時間比較長,至少要兩個月。
這是年初就定下來的事,陸平洲也早就跟程蔓說過,但真到了出發前,她依然覺得突然,也很舍不得,給他收拾行李時說道:“程程過幾天就滿四個月了,你一去兩個月,等你回來說不定她都滿半歲了。”
陸平洲本來就舍不得媳婦閨女,聽到這話不舍的情緒瞬間翻倍。
有些男人覺得帶孩子煩,巴不得孩子一下子從嬰兒變得能走會跳,但陸平洲很珍惜閨女短暫的嬰兒時期。
但他是軍人,得服從命令,哪怕心裡再不舍,任務下來了也得去,隻好壓下不舍的情緒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要不要把媽接過來幫忙?”
程蔓想了想搖頭說:“算了吧,白天有王姐照顧,我最多晚上多醒幾次。”
程旭年紀還小,離不開人照顧,就算把王秋梅接過來,她帶著一個也不好跟程蔓一起睡。
而如果分開睡,彆說一個睡樓上一個睡樓下,就算住相鄰的兩個房間,晚上程程餓醒,王秋梅也不一定能及時趕過來。
讓王秋梅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睡更不靠譜,小孩子都是一個哭,另一個也會跟著哭,一帶二到了晚上隻會上演二重奏,她媽晚上不用睡覺了。
反正大三課程沒那麼緊,她晚上沒睡好,白天能擠出時間補覺。而且六月底就要放暑假,再難熬也就一個月,她扛得住的,
至於期末考試,到時候可以讓王芳帶著程程睡幾天,不會受影響。
聽完媳婦的話,陸平洲說道:“行,反正你要是覺得累,就讓王姐帶著程程睡幾天,有問題給我打電話。”
“嗯。”
收拾好東西,隔天陸平洲就隨部隊出發了,程蔓也開始了頭暈腦脹的帶娃生活。
其實陸平洲出任務前,程蔓每天晚上睡覺也會被閨女吵醒幾次,隻是那時候他在家,會在她清醒之前給孩子泡奶粉,不用她操心。
所以每次她被吵醒,都能很快睡過去,不影響睡眠。
但現在陸平洲不在家,喂奶這事就隻能她自己來,於是每次等她閨女吃飽喝足睡過去,她反而徹底清醒了,躺下後得重新醞釀睡意,然後再被吵醒、喂奶、醞釀睡意。
基本每個晚上,都要重複這個流程三四次。
整個六月,程蔓每天都睡得很早起得很晚,但她每天到學校都會犯困,這種時候她就特彆想念咖啡。
晚上用學校公用電話跟陸平洲通話時,程蔓不自覺嘟囔起來。
陸平洲聽後當時沒說什麼,但沒過兩天,就有個軍人敲開了他們家的門,送來了兩張僑彙券。
所謂僑彙券,其實是出國在外的僑胞給在國內的親屬彙回來的錢,外彙到賬後,國內先關部門會折成券發給親屬本人。
而親屬本人拿到僑彙券後,能去友誼商店或者僑彙商店買東西。
程蔓和陸平洲在國外都沒有親屬,自然也沒有人給他們寄外彙,所以結婚這些年,兩人從來沒去逛過僑彙商店。
但程蔓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畢竟他們倆物欲都不算高,百貨商場裡賣的商品已經能滿足他們的生活需求,沒什麼東西是必須去僑彙商店買的。
所以得知這兩張僑彙券是陸平洲托關係弄到的,程蔓有點懵,當晚就去學校給他打了電話,問他怎麼回事。
陸平洲說道:“你之前不是說白天容易犯困,要是能喝咖啡頂一頂就好了嗎?我找人問過了,僑彙商店裡有咖啡賣,這兩張券夠用。”
程蔓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你找人弄僑彙券怎麼不跟我說一聲?中午收到券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陸平洲說道:“我想給你個驚喜。”
“是挺驚喜的,隻是……”程蔓猶豫著說,“咖啡估計買不成。”
“不會吧,我找人換的是僑彙人、民、幣,僑彙商店裡有的東西應該都能買,”陸平洲聲音嚴肅,“你收到的是什麼?”
“是僑彙人、民、幣。”
陸平洲繼續問:“你是去僑彙商店問過?裡麵沒有咖啡賣?”
“沒有,我剛收到券,還沒來得及去,”程蔓解釋道,“我不是說券買不到咖啡,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買咖啡。”
“為什麼?”陸平洲的聲音有些疑惑。
程蔓本來是不想明說的,一來她是在學校打的這通電話,算公共場合,二來電話也不是他們兩個人在聽。
但陸平洲問個不停,她隻好捂著話筒輕聲道:“我還要喂孩子,喝太多咖啡不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近半分鐘,陸平洲才問:“是這樣嗎?”
“應該是吧?”
“應該?”
程蔓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托關係弄到的券用不上,陸平洲心裡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媳婦都是為了孩子好,這事說到底,是他沒問清楚,滿心以為能給媳婦一個驚喜,結果成了這樣。
陸平洲歎氣問:“那你去僑彙商店買點彆的?”
“我也這麼想,”程蔓思索著問,“你跟人換這個,錢給了嗎?”
其實程蔓還想問他這個僑彙券是按什麼比例跟人換的,但電話裡不方便聊這個,隻能將這話咽回去。
不過她雖然沒有問出口,但陸平洲想到了,含蓄道:“券是我一個戰友的,錢我已經給他了。”言下之意券是用人情換的,沒額外花錢。
其實人情債更難欠,但欠都欠了,現在說這些沒必要,程蔓看著券說:“這個券能一直用到年底,我一時間想不到有什麼要買的,等你回來,咱們再一起去僑彙商店看看吧。”
“也行。”
說完這事,陸平洲例行問了幾句程蔓和閨女的情況,得到的回答跟上次通話差不多,才兩三天時間,想發生大變化也不可能。
結束通話前,陸平洲刻意壓低聲音道:“蔓蔓,我很想你。”
低沉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入程蔓耳朵,她也不自覺放輕了聲音:“我也是。”
……
掛掉電話後,程蔓腳步輕快地回到家。
陸平洲讓人來送僑彙券的事,王芳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吃完飯去學校打電話是為了問清楚怎麼回事。
王芳也挺好奇,看到程蔓進門就詢問了起來。
程蔓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前因後果,王芳聽後忍不住感慨道:“陸同誌對你真好。”
大多數情況下,程蔓是不習慣秀恩愛的,聽到王芳這話後她沒有多說,隻淺淺笑了笑,然後走到嬰兒床前看閨女。
雖然隨著一天天長大,小家夥睡眠的時間也在減少,但跟成年人比起來,她還是挺能睡的,一天要睡十幾個小時。
晚上基本七八點開始睡,到第二天早上七八點鐘醒,並且下午還要睡兩三個小時。
已經七點半,小家夥早已睡熟,摸她的臉也沒什麼反應,隻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程蔓微微一笑,起身道:“我先上樓洗澡,王姐你在照顧一會程程?”
王芳應道:“好,你快去吧。”
程蔓轉身上樓,回到房間後卻沒有立刻收拾衣服去洗澡,而是從衣櫃抽屜裡拿出裝錢的盒子,將陸平洲找人換回來的兩張券放進去。
合上蓋子前,程蔓想起通話時陸平洲的解釋,忍不住翹起唇角,輕聲說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