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周易才平複腹部的燥熱,慢條斯理將她一側的肩帶撥了回去,湊過去嗅吻女孩美人骨處的槐花香。
“安安,記得車上注意安全,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累了想休息的話,就跟盧阿姨交換照顧龍龍,彆一個人硬撐著,餓了一定要記得吃東西,我給你買了吃的放在袋子裡,還有,有什麼事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
他用沙啞的聲音事無巨細囑咐,像是送女兒去遠行的老父親。
蘇安懶懶靠在他耳邊嬌笑:“周先生,你真嘮叨!”
以前出遠門,媽媽都沒有他這麼囉唆。
想到這兒,她不禁往他肩上一趴,撒嬌道:“再被你這樣寵下去,我都要變成小孩了。”
好像在他眼裡,她就那麼容易被騙,像個小孩兒一樣,但是再怎麼說,她從海城去往資縣,也是一個人呀!
周易有一下沒一下撫著她的發,寵溺道:“那就變成小孩吧,我希望我的安安,永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做他的小公主,永遠無憂無慮,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七個小時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周易買的是商務座,舒適又安靜,三人直接一路睡過去的。
等到了北市,周易早早安排了李星河來接他們去酒店。
“蘇醫生,易哥估計要很晚回來,我先帶你們回酒店吃點宵夜,然後讓孩子好好休息,這一路也辛苦了,明早我再送你們去醫院。”
“謝謝小李哥。”
蘇安倒不覺得累,一路都被周易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吃了宵夜後,李星河將周易的房卡塞給蘇安。
“易哥說了,讓你先去他房間休息。”
蘇安臉微紅接下,等盧阿姨帶著龍龍回房間歇下,她才乘了電梯到了二十八樓的總統套房。
推開房門,房間燈依舊亮著,很是亮堂輝煌。
這裡完全不像普通的酒店房間,就像是一個平層彆墅,裝修風格很高大上,黑色橡木地板和象牙色的壁板搭配很有高級感,就連一些家具配的都是國外進口設計,不過中式的櫥櫃設計和擺件挺充滿文化底蘊,賞心悅目。
蘇安第一感覺是,這裡的裝修風格跟漫雲閣挺像的。
不禁猜測,這個套房莫不是周易專享的?
而讓蘇安驚訝的是,還有一間小書房,放了不少書,看了下,還有她挺感興趣的。
衛生間的浴缸看起來也很奢華,像是瑪瑙雕刻而成一般,蘇安看了一眼,都不敢泡澡了,生怕弄壞了。
淋了個溫水澡後,吹完頭發,已經將近十點,周易還沒有回來。
蘇安從小書房挑了一本《□□先生去看心理醫生》,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這本書她之前有看過,覺得挺有意思的,很溫馨治愈,也很有自我審視的意義。
隻是看了半個小時,大概是床很軟很舒服,她便有些昏昏欲睡,雖然在車上睡了幾個小時,但總歸沒有床上舒服。
不一會兒,手裡的書一滑,她抱著周易的枕頭便進入了夢鄉。
十一點半,周易終於結束晚宴回來,便見到這樣可心的一幕。
少女穿著真絲吊帶睡衣,奶白的皮膚泛著柔光,擁著他的枕頭乖巧溫柔睡著,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
大約是做著什麼好夢。
周易心中一暖,動作輕緩脫下西裝外套掛起,抬起手腕聞了聞,眉心輕蹙。
剛在宴會上喝了幾杯香檳,他擔心這個味道讓她不喜歡,便強忍著想擁抱她的心思,先去洗了個澡。
等再度出來,周易擦乾身上的水珠,關了所有燈,隻留一盞輕微的壁燈,側身躺了過去,從身後抱住熟睡的女孩。
在他靠過來的那一刻,蘇安仿佛醒了,抱著他的手臂,似在囈語喊了他一聲:“周槐南,你回來啦~”
周易抬頭在她額角落下輕吻:“嗯,坐車累了吧?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蘇安迷迷糊糊點了點頭。
可睡了一會兒,又覺得睡不著了,仿佛剛剛打的那個盹兒,已經將所有的疲憊都拂去了。
她身子動了動,轉個身,往周易懷裡鑽了鑽,帶著香甜的氣息灑在他喉結處。
像隻慵懶撩人的小貓。
周易無奈勾了勾唇,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撫著她的柔發問:“怎麼了?睡不著?”
蘇安輕輕嗯了一聲,倒也不是睡不著,意識清醒了,眼睛卻不想睜開,隻想在他懷裡懶懶躺著。
周易捏了捏她的耳垂,指腹摩挲著:“是因為龍龍的事情嗎?”
蘇安默了兩秒,點頭。
“怕明天檢查結果出來,預期不好?”
蘇安搖頭:“其實,我對他的病情心裡有底,也知道大概嚴重到了什麼程度,或許協醫能治好他,但是……”
費用無疑是不低的。
聽到這話,周易反倒鬆了一口氣,捧起她的小腦袋揉了揉:“擔心錢的事情?”
蘇安不可否認。
心臟病治療是一筆很大的數額,尤其是龍龍這種程度的。
“來之前,馮院長跟我說了,如果費用太高,她也不能再用你的錢了,你為福利院已經付出了很多……”
周易凝著她的眼眸,忽然想起了什麼。
“安安,我還記得那天給孩子們檢查完身體的時候,你跟馮院長說的話。”
“什麼話?”
“這五十個孩子,一個都不能放棄。”
蘇安眸底一陣動容,沒想到他會記住這句話。
周易親了親她眉心,溫柔道:“那就一個都彆放棄。”
“我們一定會儘最大努力去治療他,但是安安,如果檢查結果出來,不那麼理想,我也希望你彆太自責內疚,人各有命,你為他已經做到最好最好了。”
蘇安點頭:“嗯。”
這一點,她很清楚。
學醫那天開始,老師就教過她們,作為醫生,要理智看待生死。
可她也許永遠沒有辦法做到,情緒穩定而理智地麵對生死。
很多時候,她無法看淡生死。
“周槐南。”
蘇安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她伸手緊摟著周易的腰,鼻尖擦過他脖間,深深一吸他身上清冽沉穩的木質香,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周易環著她溫聲道:“我在。”
蘇安眼眸一濕,聲音莫名有些哽咽:“你知道嗎,其實在醫學界,你那句話是理想,現實是另外一句話。”
周易低頭:“哪句?”
蘇安抬眸,聲音沉甸:“偶爾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
周易用唇似有若無地蹭了蹭她眉心,想讓她難過的情緒消散一些,聲音溫潤地包容著她所有的低落。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也有醫生無能為力的時候,不能治愈一切疾病,不能治愈每一個病人,很多時候隻是竭儘所能幫助他們緩解病痛,最後或許,也僅僅是一個安慰,安慰他們,也安慰自己,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了,這才是做醫生的常態。”
“周槐南,你知不知道,你曾說的,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其實是不存在的,那隻是誘惑我們踏入學醫這條路的一個理想夢想。”
蘇安窩在他肩頸,忍不住哭出聲。
恨不能把這些年壓抑太多的情緒,一次性發泄出來。
正式成為醫生後,她看過太多生死,也一直強製性讓自己變得冷血理智,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因為自己是醫生卻無能為力而哭泣。
她腦中回想起過往每一個心電停掉的瞬間,內心就控製不住難過。
對於醫生來說,情緒泛濫其實是很不專業的,但大概是因為,此刻陪在她身邊的是周槐南。
那個在她人生最黑暗的階段,如太陽一般,成為她前進的燈塔和動力的男人。
這些年,蘇安始終堅定周槐南曾經的信仰,哪怕他已經選擇了另一個領域,與她遙遙相隔,但她始終心懷感恩,再苦再累也不曾悔成為一名醫學生,成為一名外科醫生。
但她也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心很軟共情強的女孩,白日無法在醫院和患者麵前哭泣,那晚上就在自己的愛人懷裡哭一哭。
麵對她難過至極的哭泣,周易很是心疼。
他知道她這些年的難熬,年紀輕輕就成為仁華最年輕優秀的外科醫生,外人看著光鮮亮麗,可她一個女孩子一路走來吃過的苦頭,又有誰懂?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年少的一句話,一個夢想。
那些滾燙的淚水,都是因他而流。
“安安。”
周易摟著她的腰,將她平放,自上而下俯視著她,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眼眸溫柔而堅定。
“如今的周槐南,或許已經無法與你穿著白大褂並肩而戰,也無法在那個偉大而未知的領域為你撐起一片天空。”
“但是安安,我會做你夜裡回家的星空,無論前方有什麼風雨陰霾,你朝著我走就行,我依舊是那個可以照亮你前行的周槐南,永遠都是。”
無論是太陽還是月亮,我的光芒都為你而閃耀,永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