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父母往事, 周易隻能用一句話概括。
大抵悲劇的愛情故事大都如此,相遇很美好,結果卻不儘如人意。
如蘇安的父母, 亦如他的父母。
隻是各有各的唏噓。
故事的開頭,還要從周易的爺爺周平生開始。
周平生是一名維和軍人, 在一次任務中不幸犧牲,那年周易的父親周雲亭剛滿十歲,母親受不了打擊,精神有些失常,帶著他過了幾年飄蕩渾噩的苦日子。
當年的溫老爺子溫樹清與周平生是至交戰友,周平生犧牲後,溫樹清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家人尋找戰友的家人遺孤,但因為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 溫家人整整花了三年時間,才找到落魄的周雲亭, 將母子倆接回了北市, 給周母找了專業的精神醫院治療。
自此, 周雲亭就在溫家住下。
也就是玫瑰園這棟彆墅, 這個房間。
溫樹清一家待周雲亭視如己出,衣食住行學習都按照溫家三兄妹的標準來。
那個時候, 溫家長子溫慎微與周雲亭同歲, 下麵還有二女兒溫錦華和三女兒溫雪蘭。
溫雪蘭自幼身體不好, 一直養在深閨中,受家族庇護,性格溫和軟弱,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雪白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就像一個洋娃娃,讓人一眼就很想保護。
大概是在外麵過了幾年風吹雨淋的粗糙日子,周雲亭性格有些孤僻冷傲,對外人的接觸很是排斥,即便住在溫家,也從不多說一句話,當時不少人私下裡都喊他為孤狼。
而本就柔弱膽小的溫雪蘭,見到他更是害怕到腿軟,幾乎算得上退避三舍。
聽外公的意思,當年兩人即便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同時出現的畫麵都很少。
直到溫雪蘭十四歲那年,被送去國外動手術,一年後回來,身體有所好轉,去了女子學院讀書。
一次放學回家中,溫雪蘭沒有等到司機,一個人回來,被混混跟蹤,是周雲亭救下了她。
好像也是從那一次開始,兩人的關係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曾經冷傲的少年,在溫雪蘭麵前,似乎溫柔得不像話。
曾經膽小的女孩,也總在不經意間,偷偷打量那沉默不語的少年。
青梅竹馬,相互陪伴,他們成了沒有血緣關係,卻又是最親近的家人。
周雲亭二十四歲那年,母親病重,他帶著母親回到了海城老家,也是在海城白手起家,創辦了周氏企業。
這一彆,又是五年。
二十三歲那年,溫家要給幺女聯姻,當時周雲亭正在國外談生意,聽到這個消息,連夜飛回國內,親自去溫家提了親。
外公曾說,周雲亭這個人,外人看著不近人情,冷心冷麵。
但整個溫家都知道,他有多寵溫雪蘭。
這些年,兩人的情意也讓兩家人看著眼裡,於是自然而然答應了這門親事。
那一年,周雲亭如願娶到了自小愛護長大的小姑娘,將她永遠護在身後,不曾讓她委屈半分。
本以為這一護,就能護她一生。
但後來,溫雪蘭舊病複發,周雲亭將公司的事情全權交給堂哥和一位多年好友打理,自己則全心全意陪著妻子治病。
堂哥一家和這位好友當年在周雲亭母子落難的時候,出手救助過,所以周雲亭一直很是信任他們。
隻是周雲亭不知道,有時候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貪婪會在權力和金錢麵前膨脹。
短短不過一年時間,這兩人為了利益盲目擴張,卻被人騙了數十億,資金鏈直接崩潰,而為了填補這個空缺,他們打著周家和溫家的旗幟,開始借高利貸,甚至勾搭上了一些不法官員,直至最後無力償還,兩人將罪證直接甩給周雲亭,帶著一家人逃出國外,而等周雲亭反應過來時,麵對的隻有負債累累的空殼公司,以及周溫兩家的名譽損失。
這對周雲亭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生性高傲卻重情重義,如今在最親近的人手裡跌落,連累去世父親的烈士名聲,以及溫家數十年清譽。
他自覺無顏麵對已經故去的父母,和對他恩重如山的溫家,又或許是那個時候母親病危,也讓他心力交瘁,害怕至極,最後選擇了從樓頂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久的後來,母親病情加重,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也拔了自己的氧氣管。
聽完這個故事,蘇安哭得喘不過氣來。
為周槐南父母的愛情所感動,又為他年少失去雙親而心痛。
“周槐南……我要是……早點鼓起勇氣,跟你表白就好了。”她窩在他頸邊哭泣。
周易眼眸濕潤,淺笑著問:“為什麼?”
蘇安:“這樣,在那個時候我就可以陪著你了。”
周易摸了摸她的頭:“蘇安同學,那個時候,你還未成年吧?”
蘇安很是堅定:“未成年也不影響我喜歡你啊。”
周易眼中的憂傷瞬間被愉悅所浸染,擁著她,吻了吻女孩柔軟的唇:“那是挺可惜,要是能讓他們見一見未來兒媳婦,就好了。”
但這大概,隻能成為一輩子的遺憾了。
這一刻,周易忽然很想他們。
但願有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母親可以被父親寸步不離守著。
“周槐南,”蘇安環著他的腰,貼在他耳邊,聲音很輕:“所以你上次跟我說,無論何時,都要先好好愛自己,然後……再愛你,是覺得,這樣選擇不好嗎?”
“當然不好。”周易捏著她鼻子神色凝重道:“對孩子不好。”
他想起為了重振周家企業償還巨款,而犧牲了愛情的周夢岑,以及偷偷換了專業的他,現在想來,父親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這種做法實在不可取。
“安安,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他拍了拍懷裡的人,閉上眼哄她睡覺:“故事聽完了,睡吧。”
蘇安躺在他懷裡卻有些睡不著,想著故事中的周父周母,覺得他們生前在這個屋子裡發生的故事,一定很甜很甜。
“雖然很難過,但是想想,父母這樣的愛情也是值得懷念的,不像……”
仿佛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周易輕輕吻了吻她頭頂的發:“過去的不開心就彆再想了,那樣的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不如想一點實際有意義的事。”
蘇安仰著臉,眼尾還掛著淚珠:“什麼事?”
周易含笑刮了刮她鼻梁:“比如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你媽媽?”
蘇安愣愣望著他:“見……見我媽媽?”
周易點頭:“你不是很快要回海城了嗎?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回去,順便去提親。”
“……”
蘇安她張大了嘴,有些猝不及防。
“不是說了回海城就領證麼?怎麼,又要耍賴?”周易眼尾略挑看著她。
蘇安紅著臉喃喃道:“沒有……就是……好像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