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麵沉如水,動作緩慢地放下了酒樽,眼神依次掃過這兩個家夥,眼看著他都似乎就要犯一下“帝王毛病”了——管你們誰特麼的有道理,你兩攪和朕的壽宴,兩個都是討人嫌的混賬東西!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永明帝內心在“記仇本”上揮墨如雨的動作——
“喲,這不是李星緯嗎?怎麼,你這是又犯病了?不是我說你啊李星緯,你犯病也得看看場合好不好,這可是我姐夫的壽宴!”湛兮支頤著下巴,將眾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後,開始不動聲色地把控全場。
曹貴妃略微翹了翹唇,看著自家弟弟,眼睛一眨,緩慢又清晰地開口:“……又?”
“可不是嘛!上回他犯病發癲欺負人,好在是碰見了我,要不然人家姑娘得委屈死……”湛兮拍了拍手,看了跪在中央敢怒不敢言的李星緯一眼,添油加醋地把那日在天工金銀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陰陽怪氣道:“這種陰詭小人,其言怎可信!”
湛兮這一下場可了不得了,親近曹家和謝家的官員紛紛附和,可也有山東派係的官員不嫌事大地陰陽怪氣,大有力挺李星緯的架勢。
李星緯原本要被湛兮氣死了,見有人站在他那邊替他說話,嘴一張又準備繼續叭叭,結果他動作沒湛兮快,湛兮大聲“嘿”了一下,說:“得了吧,你們這群家夥就是看我們曹家不順眼,我說東你們就說西,為了和曹家作對,我說狗是狗,你們也非得閉著眼睛說狗是貓,有意思嗎你們!不都是讀著聖賢書的,怎麼,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啦!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那還當什麼官,怎麼為民做主,不如滾回家種地去啊。”
這話地圖炮開得極大,一絲一毫地客氣都沒有,直接將以王家為首的山東派係全部突突突一遍,王意如聽了哪裡受得了,剛要站起來說話,又被人老成精的廣平侯拽住,生生拉了下去再次坐好——帝王的壽宴,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要往後排!
廣平侯眼神示意某些自家派係的人收斂情緒,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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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湛兮就樂嗬了,也懶得多一批對手,便也放過了他們。他對著永明帝說:“姐夫,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汙了您和姐姐的耳朵,可為了還狀元郎一個青白,我還是得說!”
姚鵬舉不動聲色地抬眸,清冷的眼睛掃過那個緋衣的少年,少年麵容稚嫩,氣場強大,恣意如驕陽,旭旭方出。
這雙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解,曹小國舅……為何要幫她?
永明帝說:“這世間沒有不許你說話的地方,金童子要說什麼,自然就能說得什麼!”
湛兮樂了,嘿嘿一笑,不懷好意地看了李星緯一眼,說:“淮安王世子李星緯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這個誰……不重要,這個新科狀元是吧,他恐怕也是不知道自己是何處得了李星緯的青眼的,反正人家是不樂意貼近你李星緯,你就惱羞成怒,非要毀了人家,在我姐夫的壽宴上汙蔑人家好端端一個七尺男兒說是女兒身,我看你才是犯了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眾人看李星緯的眼神,都閃爍著“八卦”的光芒。斷袖之癖啊,雖然這玩意挺常見的,但它絕對不是值得讚美的,而且目前大雍朝的主流風氣對此十分唾棄。
李星緯見狀大急,便要開口辯駁,怎料姚鵬舉反應比他快得多,立刻“砰”一聲就給永明帝磕了個頭,聲音郎朗:“下官官位卑微,卻也是姚家當代唯一的嫡係子弟,世子有此怪癖,下官自是不能應了這等雌伏人下的奇恥大辱的要求,更何況,下官心有所屬,亦無斷袖之癖……誰曾料想,下官拒絕了世子,世子居然在聖人千秋宴上,企圖汙蔑下官是女子!”
“可不是嘛!”姚鵬舉的話音剛落,湛兮立刻無縫銜接,完全不給李星緯開口的機會,“科舉一路,驗身奇多,我聽說還有寒冬臘月要人脫得隻剩下褻衣搜身檢查的,李星緯難不成意思是這個狀元能買通上上下下所有參與科考的檢察人員?嘖,這位尊貴的世子,莫不是得了癔症吧?”
比起“女扮男裝參加科舉的欺君之罪”,自然是“晦氣被一個斷袖男人看上”要更加容易接受,前者是犯罪,後者是受害者,比起被完全毀掉仕途,姚鵬舉更願意讓衣服上永遠黏著一塊惡心人的狗屎痕跡——這就是他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附和湛兮的話的理由。
李星緯差點兒原地起跳:“誰知道他們姚家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她蒙混過關的!曹睿之,這裡沒你的事情!你能彆瞎攪和嗎,你跟個攪屎棍似的,怎麼到處都有你!還有,我手裡可是有證據的!姚鵬舉,你彆以為你倒打一耙我就會怕你!”
李星緯徹底失去了理智,像一條瘋狗似的狂吠了起來:“你忘了當年給你阿娘接生的那個產婆了嗎?這個產婆如今就在我府中!她說了,當時你母親湯氏生的是龍鳳胎,女孩兒的腰部有一塊黑色胎記,你究竟是不是‘姚鵬舉’,聖人隻需派人驗身便可知!還有你哥哥的奶娘,她也可以出麵作證,當年溺水而死的,是你的哥哥姚鵬舉,而不是你——姚瓊玖!”
姚鵬舉似乎被“姚瓊玖”三個字而被懾住了心魄,眼神凝住了!
沒人注意到的是,李星緯狂吠的時候,對湛兮格外不客氣的語氣與言論,激怒了幾個不能激怒的人——包括永明帝。
永明帝其實不算是對此事有多麼大的情緒起伏,但是李星緯當著他的麵咆哮湛兮,他當即就惱怒了,差點要抄起案牘上的酒樽就砸死這個混賬:什麼東西,也配罵他家金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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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看到姚鵬舉略顯呆滯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這人恐怕對舊事有心理障礙,而李星緯戳中了她那塊最大的陰影。
怪不得原劇情中,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子,竟然會真的輕易就被李星緯這種下頭賤男毀掉。
“怎麼樣!姚鵬舉,不!姚瓊玖!你沒話說了吧!”李星緯雙目赤紅地盯著直愣愣仿佛失了靈魂的姚鵬舉,一臉扭曲,宛如蛆蟲,“聖人!快治她的欺君之罪,她是姚瓊玖,而不是姚鵬舉!!!”
“嘖嘖嘖!”湛兮大聲地發出嫌棄的聲音,成功將眾人從剛剛升起的“懷疑思緒”中拽了出來,他似乎是有些唾棄這樣的奇詭小人,離了座位,繞著李星緯轉了一圈,低著頭,仿佛是在看什麼肮臟的狗屎。
“李星緯,你現在比王意如都醜陋,嘖,你是真的瘋了不成?無憑無據無緣無故的,我姐夫為何要驗這狀元郎的身?如此做了,天下文人如何看待我姐夫,你到底是真的蠢笨如豬在發癲,還是你心懷不軌,故意要陷我姐夫於不義之地,損害他在文人集體中的名聲?”
湛兮說的角度,非常貼合“帝王”這一類職位從業者的思維模式,永明帝果真看向李星緯的眼睛都帶上了殺意。
尤嫌不夠似的,湛兮轉悠到了姚鵬舉的麵前,說道:“人家在科舉之時,驗身又何止一次二次,為他驗身的帝王臣子又何止十個八個?你難道真的是想說,這一道一道的關卡,所有的人都不可信麼?所有人都被姚家收買了?”
所有參與今年科考事宜的官員紛紛看了過來,眉眼深沉地看著李星緯,李星緯張了張口,舉目四望,看到了影影倬倬之中,都是冰冷如刀刃的眼睛,他心中一涼,理智回籠——該死,他,他好像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事!
湛兮卻不輕易放過他,努力在給姚鵬舉爭取時間:“還是說,你其實是想表示,科舉根本就不可信?所有參加科舉的舉人、通過了科舉的進士們,都有可能是女扮男裝?那男女都分不清,是不是說,參加科舉的究竟是不是本人,更加分不清楚?所以,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冒名頂替來科考的?都得重新驗一驗身才行?”
這一下子,彆說什麼科舉的考官和相關工作人員了,所有通過科舉的新派官員,都側目而視。
跪在原地的姚鵬舉隻覺得那些目光,仿佛有著千鈞之重,壓得他恍若背上多了一座泰山,他喘不過氣來了……
“這麼說來,科舉不可信啊,”湛兮又開始原地轉圈圈,然後不動聲色地踢了姚鵬舉一腳,“那是不是說,帝王不可信?天下文人都應該明白,我的姐夫不能信?接下來,是不是得廢除科舉了啊?”
“曹睿之!!!”李星緯大聲嗬止,抬起頭來,滿麵是驚慌之色,冷汗淋漓,他整個人如墜冰窖,瑟瑟發抖了起來,“你不要含血噴人!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姚鵬舉,我說的隻有他,隻有她是女扮男裝,你不要牽扯其他人,你拉越來越多的人下水,你想說什麼,難道說,此事也有你的一筆嗎!?”
哦豁,下賤東西居然還有點腦子。
湛兮微微一笑,他壓根不懼:“好嘛,那就算剛剛的都隻是我對你說的話的合理發散和猜測咯!那也完全就是順著你的話說的嘛,你這滿臉的驚恐是為了什麼,真是奇怪。”
“你——”李星緯的腦子都木了,他明顯感覺湛兮的話不對,這根本不是承認自己在上綱上線,這是把他在得罪在場所有人的木牌子上釘死了,但是他反應不及時,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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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挑了挑眉,笑得促狹,又丟下了另一個炸|彈:“說起來,李星緯,其實你是個天閹吧!?”
這話說得,已經不隻是全場嘩然了,眾人那是直接噴飯!
有真的噴菜噴飯噴茶噴酒的,也有錯手打翻了各種東西的,總之現場是一片狼藉。
一邊啃雞腿一邊看得津津有味的二皇子直接被嗆到了,咳得驚天動地,還是他旁邊的太子猛地往他背上捶了好幾拳,他才終於緩過來。問題是這小牛犢子實在不識好人心,太子幫了他,他緩過來了還要捶回他大哥,因為他懷疑他大哥乘機公報私仇。
被趁機多捶了一拳的小太子:“……”你真是孤的好弟弟!
湛兮好笑地把視線從那對兄弟那兒收回來,然後哥倆好地拍了拍李星緯的肩膀,快活地說:“哎呀你彆掩飾,我都知道,你上茅房的時間總是很短,而且身上偶爾還有奇怪的尿騷味,我還聽說小時候比尿尿誰尿的高、尿的遠,你們同齡的那一批人裡,你從來就沒有贏過一次!這不是想當然的嗎?你都沒那玩意兒,先天條件就輸了,肯定尿不高、尿不遠、尿不贏的嘛!你就應該有自知之明,找宮裡頭的太監比拚一下,指不定還有贏得希望,免得自取其辱!”
眾人哄堂大笑,眼神如有實質,不斷掃射著某人下三路——誒?那什麼,是姿勢問題嗎?怎麼感覺那一塊好像確實挺平平坦坦的,和我等器大物博的偉男子十分不同啊?
也有人思考著:當年比尿尿的時候,原來李星緯從來都沒有贏過一次的嗎?好像也是,通常都是我贏了呢。
湛兮仿佛感覺不到李星緯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持續加碼:“而且大家都知道,人越是缺什麼就越忍不住去炫耀什麼,比如你,你這個天閹,一年還納了十七八個小妾。我聽說去歲你府中有個姨娘,不是說和小廝好上了嗎?唉,要我說啊,這不得怪你嗎?你納人家的時候,隻說了給榮華富貴,也沒說要守活寡啊,你自己不誠實,可憐那姨娘,就這樣被吊死了……”
“曹睿之!!!”李星緯受此奇恥大辱,目眥欲裂。
“你激動什麼?你想問我有沒有證據?我當然有啊!”湛兮嘿嘿一笑,“姐夫,您派人到淮安王府去,把李星緯他家的奶娘拿下,再找找接生他的產婆,隻要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哦不對,隻要給我三刻鐘,讓我和這奶娘和產婆好好嘮嗑幾句,奶娘和產婆肯定會說出李星緯當年出生的真相,他就是個天閹之人,然後我們大家夥就會知道李星緯的秘密啦!”
曹貴妃以袖掩嘴,永明帝忍住了瘋狂上揚的嘴角,忍笑做出一副瞪眼狀:“真是胡鬨。”
“噗——”
奇怪的動靜一響,又吸引住了眾人的視線,眾人定眼一看,原來是李星緯吐血了。
“哎呀!”湛兮誇張地大叫一聲,“你彆啊,你真吐血啦?你彆激動啊李星緯,你大不了現在就當場脫褲子,讓大家夥給你驗驗身,證明你有那玩意你不是天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