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吧……”永明帝說,說著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給個什麼死法。
就在這時候,太子忍不住上前一步,格外誠懇地建議道:“不如就俱五刑吧!”
所謂俱五刑就是指大卸八塊,具體的操作是把人砍頭、刖、割手、挖眼、割耳,五者合一。
郭大福一聽,立刻就發出了驚恐的慘叫聲,而他的反應太大,也掩蓋了很多人看太子的眼神裡的不可置信,廣平侯甚至忍不住皺眉上前了一步,似乎想要阻攔……
是的,他就是要阻攔,一個必死無疑的廢物點心罷了,怎麼死都無所謂,聖人要將這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剝皮點天燈他都不會在意,但是此等酷刑,不能是由小太子提出來的!
可是永明帝沒有給眾人深思的時間,直接揮了揮手,令人將郭大福拖下去。
郭大福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整個人癱軟成了一坨爛泥,被堵了嘴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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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福雖被處決了,但跪著的人,還有幾個呢。
剩下一個最為重要的,也是眾人極為熟悉的,便是方才郭大福脫口而出拉下水的人——左神策軍大將軍王黎光。
永明帝漠然地看著那個戰鬥中被劈飛了頭盔還削掉了不少頭發,如今五花大綁按著跪伏在地上的將軍,走流程一般地問:“郭大福他鬨這一出,是想要軍權。那你呢,王黎光王大將軍,你圖的又是什麼?”
此時無論是畫麵還是氛圍都格外肅殺駭人,眾人皆戰戰兢兢。
唯有湛兮這個氣氛組強行上線,嘿嘿笑出聲來,然後興致勃勃地大聲猜測:“他可能是圖被太監騎在頭上撒屎拉尿比較香吧!”
“噗嗤——”一下子沒能憋住直接笑出聲來了的官員們一個個紛紛用力地摁住了自己的嘴。
有些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壞東西,這時候居然笑出聲了,怎麼就不忍一忍呢!
太子想笑不敢笑,努力地憋住了,嘴角直抽抽,他看湛兮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什麼奇行種一樣,果然,不愧是在阿耶壽宴上就直接讓李星緯被扣上“天閹”的帽子,怎麼都摘不下來的人。
永明帝……永明帝他就是忍不住一起笑出聲的人。
“咳咳咳!”永明帝平複了一下自己,嗔怒地瞪了湛兮一眼,湛兮捂著嘴嘿嘿地往後撤。
其實永明帝真的是走流程,他知道王黎光為什麼要和郭大福合謀搞這麼一出破事來。
神策軍從前是大雍朝最頂尖的戰力,但是自從雍英宗後,神策軍漸漸腐化了,戰鬥力那簡直是飛流直下三千尺。
這和神策軍的製度有關:
首先是軍隊的供養問題。朝廷給神策軍的供養是其他軍隊的三倍,這還沒算日常年節的額外賞賜。吃太肥的軍隊果然吃成了豬,打不了仗了。
其次就是前麵幾位皇帝給了神策軍在遷轉升任方麵的優先權。即立功等同,神策軍能優先於其他軍隊升遷。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此事是一個偌大的弊端。
再次是神策軍還有律法上極為駭人的特權。英宗時禦史劉作平巡查禁軍,被杖殺而死,可英宗對此卻沒有懲罰神策軍,繼而進一步地鞏固了這群家夥的特權地位。
最後是神策軍的選拔問題。最初時神策軍是從西北駐邊部隊的精銳中篩選的,後來他們的選拔變成了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問題大得很,老子是英雄,也不影響他兒子當狗熊啊是不是?
總而言之,因為大雍朝的中央集權與地方割據的矛盾日益尖銳,大雍朝的皇帝們認識到自己必須要直接掌控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所以不斷地在各個方麵瘋狂投喂神策軍。
如此投喂的結果是什麼?
神策軍也確實強大過,可是曆代皇帝喂豬一樣地喂這隻軍隊,如今已經將他們喂得當真想當一隻肥美的豬豬了,整日虛無度日,無所事事!
而且岱宗後,神策軍就基本上不怎麼外出打仗了,沒有廝殺哪裡來的戰鬥力?
登基不久後,永明帝還發現,如今的神策軍多以工商富豪子弟充任,還有他娘的商人子弟拜無後的神策軍為父,直接搖身一變擁抱官方金飯碗的。
打又不能打,整日還跟吞金獸一樣在燒錢,永明帝這種非傻子皇帝,能忍下去就有鬼了!
於是乎,永明帝想要改革神策軍。
神策軍好歹底蘊在那兒,也不至於通通都是酒囊飯袋,永明帝的改革會受到一批渴望憑借自己的真本事吃飯,渴望建功立業的人的支持,卻也會被一些已經習慣了吃吃喝喝睡睡的肥豬豬們的強烈抵抗。
左神策軍大將軍王黎光就是肥豬豬中的一員,王黎光這家夥仗著自己是大將軍,把自己出了五服的親朋好友啥的全給安排上了。
湛兮甚至在想,要是神策軍也搞軍犬編製的話,那王黎光怕不是想把他老家村子裡的狗都給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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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帝要改革神策軍,就得殺幾個大飯桶助助興。
他倒是能理解王黎光的狗急跳牆,但是——
“你怎麼和‘安守道人’勾結上的?”永明帝的表情很奇怪,怎麼說呢,湛兮仿佛跨越了時空,從永明帝的臉上,看到了那年那月那一日,那個地鐵上,看著手機的那個老人家。
太子頭腦風暴驟然停了下來,他悄悄地拉了拉湛兮的袖子,問:“安守道人……是誰?”
也難為太子這個孩子了,知道的信息量那麼少,還得整日努力地跟上這群變態的權謀爭鬥,怪不得他在原劇本中變成皇權怪物了。
“就是會稽公主,”湛兮也悄悄地回答他,“先帝唯一的嫡公主。”
“哦!”太子恍然大悟,“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噬色如命的會稽公主啊!?
王黎光默默地跪著,一副躺平等死的模樣,閉著眼睛,問什麼都不回答。
湛兮發現,永明帝好像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王黎光能和會稽公主有的糾葛是什麼。
永明帝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古怪,他當真是問號都要從頭皮上冒出來了:“你圖什麼?王黎光你瘋了?你妻子甄氏可是蜀中有名的青衣雙姝啊……”
“整條青衣江,沿途數座城池,當年可都在稱讚她們甄氏姐妹的美名!”永明帝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安守道人有什麼!?啊!她有什麼!遊曆時沿途強搶她人丈夫,強|暴不成被人咬掉脖頸肉的好名聲嗎!?”
愛妻如命的永明帝真的無法理解,地鐵老人的表情包已經在他的臉上扭曲了,身體都顫抖了起來:“你瘋啦!你圖‘安守道人’什麼啊!?她能給你什麼?啊!?她能給你什麼啊!家花不如尼姑庵裡頭的野花香嗎!?你賤不賤啊!你犯賤!你是不是得了癔症!!!”
很顯然,比起郭大福的背叛,永明帝對王黎光這個虧待家中妻子,和尼姑庵裡頭的那個聲名狼藉的女人瞎幾把搞上了的王黎光更氣憤。
眼看著永明帝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湛兮立刻捧哏似的說:“唉~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沒錯!!!”永明帝超大聲地讚同,瘋狂給湛兮發射“讚同票”。
太子:“……”
默默吃瓜的眾人:“……”
嘶嘶嘶!瓜、瓜、瓜瓜它!它瓜中有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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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稽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女,她當年極為受寵,受寵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搶了世家子弟回公主府蹂|躪,把人弄死後,先帝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護著她的那一種。
而且會稽公主嗜色如命,平均每個三五天就會有新的美男進公主府,她沒有一個晚上辜負了公主府的大床房,尋歡作樂等字眼描述她都太過無力,有人罵她“淫|亂縱慝,義絕人經。”
而且她年輕時候囂張跋扈,彆說世家子弟了,她那一群庶出的兄弟姐妹們,就沒誰沒挨過她的鞭子抽的,包括死去的先帝長子以及永明帝本人。
奪嫡之亂的時候,她沒被先帝長子弄死,確實是有幾分運道在身上的,據說最混亂的那天晚上,先帝的長子已經派人去抓拿會稽公主了,就準備把她皮都給剝了!可惜了,被她逃走了……
等到永明帝登基,他不剝皮也不砍頭,他讓人把會稽公主丟進了尼姑庵——
不是嗜色如命嗎?他娘的從今日起,你就給老子禁欲!!!
而且永明帝還給對方取了個道號——“安守道人”,意思就是“你最好給老子安守本分!不然老子弄死你!”
這恐怕比殺了會稽公主還要叫她難受,其難受程度簡直難以形容,恐怕多年來,會稽公主……哦不對,安守道人就沒有一分半秒是不怨恨永明帝的吧?
永明帝無力地坐回了龍椅上,有些頭痛地捂住了額頭,他想不透啊,他把那瘋婆娘都丟尼姑庵去了,她為什麼還能勾引到王黎光?而且王黎光他想什麼東西啊,安守道人有哪一點吸引男人了?
“姐夫彆氣了,彆總是拿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湛兮安慰地拍了拍永明帝的肩膀,然後說,“你這種好男人不會懂的,姐夫,我知道是為什麼,我來告訴你!他們這種賤男人啊,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哦對了!”
小太子忽然有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他覺得接下來,曹國舅一定會語出驚人的,他一貫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果不其然,太子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到湛兮大聲地說——
“對於賤男人而言,家裡的飯菜好不好吃不重要,外麵的屎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