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穆之似乎有些疲倦,揮了揮手,讓人甄道藏帶下去看管起來,至於懲處什麼的,她未提,估計是還沒想到如何處理。
在場大大小小的眾人一起吃掉一個“大瓜”後,反應如下——
二皇子:“……”嚇壞了,現在一動不敢動,肚子都不敢叫小舅舅揉了,手裡抓著的果脯也不敢吃。
太子:“……”低著頭,皺著眉,小老頭似的反複思考,最後得出結論:看來是甄道藏會贏,因為她不僅聰明,她還狠辣。
曹穆之:“……”感覺麻爪子:唔,看起來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刃,但是容易傷手。殺了沒必要,放走很浪費,偏偏用起來又容易自傷。
唯有湛兮雙眼發光——哇!這不就是不良人組織奇缺的管理型人才嗎!!!
湛兮立刻和曹穆之說:“不要浪費,我覺得不良人需要這方麵的人才加強管理!”
外頭傳來了一聲大笑,人未至,聲先到的永明帝走了進來,問湛兮:“這甄道藏可不像她的名字這般‘藏鋒斂芒’啊,其狠辣與果決,便是男兒中,也少見呢。”
“所以說她是個人才呀!”湛兮順著永明帝的話往下講,順便還眨了眨眼睛,惡意賣萌。
“確實是個人才,”曹穆之點點頭,“但是個不好控製的人才,用這樣的人,容易引火自焚呢。”
“不會的,有江離呢!”湛兮說。
江離聞聲而動,從湛兮頭頂的梁柱上翻身而下,無聲無息地站到了湛兮的身後,冷不丁地突然開口問:“小國舅爺,在下隻是個粗糙的男人,可不一定有這位甄夫人的城府與謀略。”
湛兮絲毫沒被江離嚇到,還順手幫被江離嚇到的二皇子拍了拍胸口,然後他晃著腿樂顛顛地說:“你不如她心機深重也沒事啊,她是有腦子不錯,但是你有刀誒!”
絕對實力麵前,一切計謀都是沒用的,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一件破萬法”!江離和甄道藏剛好可以分彆負責不良人的武職和文職兩方麵,且他們二人完全可以互相監督,互相牽製。
江離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隻怕瞞不過甄道藏,而甄道藏若敢作妖,再聰明的腦子,也跑不過江離的絕殺一刀。
從前湛兮看電影的時候,看到那些縱橫闔捭、玩弄風雲的陰謀高手時,就想著那些被視作炮灰的小人物們還是被馴化得太好了一些。不如抄一把槍,直接突突突——管你有多少陰謀詭計,管你後台有多硬,管你有多麼聰明狡詐,你有本事找閻王爺再續一條命啊!
永明帝略微思考了一下,撫掌笑道:“金童子說得好,不必想得太複雜,腦子再好也扛不住刀砍,給她個機會吧。”
江離恭敬應是。
二皇子:“大哥、大哥,他們在說什麼?你幫我揉一下肚子,我還是好飽,不想動。”
太子伸手過去,揉揉揉:“他們在說廢物利用的事情。”
“哦……”二皇子,“那什麼是廢物利用啊,都是廢物了還能利用得起來嗎?”
太子沉默了一下:“肚子還難受嗎?”
二皇子被轉移了注意力:“還是有點,你繼續揉。”
“你吃太多了,讓禦醫過來弄點消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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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頭挨著頭在嘰嘰咕咕的小孩兒沒注意到,方才江離說有一件事要請湛兮幫幫忙,湛兮便跟著江離出去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怎麼我姐姐姐夫的臉色都變了。”湛兮手背在腦後,吊兒郎當地跟在走路如同鬼在飄一樣衣擺都不動的江離身後。
江離說:“會稽公主那兒有一條線索始終無法勘破,我聽小十八說你於香道上似乎很有研究,所以想要小國舅爺您幫個忙。至於聖人和貴妃娘娘的反應……”
他頓了頓,聲音很是溫和,溫和中帶著一絲絲的涼意:“可能是從前‘寒舍’給他們的感覺不太好吧,不過這無關緊要,在您自己非要來的情況下,又聽得在下保證寒舍已經清理乾淨了,聖人和貴妃娘娘還是拗不過你,讓你跟我來了。”
小十八?湛兮挑了挑眉,原來跟著他的不良人排行十八啊?湛兮決定有空再找皇帝姐夫問一問這一位“小十八”的來曆。
“我姐姐叫我多穿點衣服,還非要我披上這鬥篷,這雖然入秋了,但也不是冬天……”湛兮促狹地笑了,“怎麼?難不成江帥你口中所謂的‘寒舍’,還是字麵意義上的‘寒舍’不成?”
“小國舅爺當真聰慧。”
湛兮大概猜到了那會是個什麼地方,旁的小孩子或許會被嚇到,比如說二皇子,但是他是絕無可能被嚇到的,就算是太子……恐怕都不會被嚴重嚇到吧?
這一路七拐八拐的,怪是無聊的,湛兮沒話找話:“說起來,江帥,你這三千煩惱絲,到底是怎麼保養得這麼水光油亮的?我阿耶的汗血寶馬身上的毛都沒比頭發柔順有光澤。”
江離:“……”我不是很想和你父親的馬兒比毛發。
“江帥?”見他沒回應,湛兮再次出聲提醒。
江離:“很簡單,先衝進火海裡,讓原來的頭發燒個精光,再讓禦醫給泡專門的藥浴,等個一年半載它重新長出來。”
湛兮:“……美麗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對嗎?”
江離反問:“您說呢?”
“我說得仔細評估一下這代價的大小和付出代價後得到的收獲對比是否值得,所以說,江帥,火燒頭發的時候痛嗎?”
“不痛吧。”江離說。
湛兮震驚:“不痛!?”
“我當時心中掛念母親,便無甚感覺,事後沉迷殺人,沒有多加留意……”江離估計是期待湛兮幫忙破解他如今的困局,格外地有耐心給湛兮解釋,“而且我反正也沒見過其他人火燒頭發,隻見過大廚火燒豬皮,豬沒有發出慘叫,那想來應該是不痛的。”
湛兮:“……豬那會兒都被分成不知道多少塊了吧,你覺得它還能叫嗎?或許說,它的豬嘴說不定在另一個廚房慘叫,你隻是沒有聽見!”
“好吧,小國舅爺,你說的有道理,那麼……我們繞回去,火燒頭發,應該是痛的。”
湛兮:“……”這麼會噎人?看來下次得派出他家大蟲兒才行!
“那泡藥浴怎麼泡?泡藥浴會痛嗎?”
“用厚棉布浸泡在藥液中,再裹到頭上……痛倒是不算劇烈,但那種又痛又癢又麻的感覺,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頭皮上啃咬,我想小國舅爺你還是不要輕易嘗試,免得你受不了這藥浴,沒能得到柔順的頭發不說,連頭發都沒了!”
湛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有道理。天道果然是公平的,打開我的大門,就會關上我的窗,我已經有如此玉樹臨風閉月羞花的臉了,想必頭發不夠柔順,也無什大礙。”
江離:“……”世間竟有如此自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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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湛兮忽然發現這一塊地有點熟悉,這裡是九州池的琉璃亭啊!是他剛穿過來的地方!
琉璃亭前芳草萋萋,湛兮喊了一句:“我有個大寶貝要給你看一下。”後就衝入了花團錦簇中,折了樹枝猛地在那塊熟悉的地方賣力挖起了土。
江離沉默地看著湛兮幾乎要掘地三尺才挖出來的東西,一隻巨大的、橢圓長條狀、通體乳白色且蠕動不止的蟲子。
“這是蟻後,那天我……”
“噗嗤!”
湛兮的話沒說完,江離直接摘葉,彈指射出,蟻後爆漿了。
還好湛兮動作敏捷,躲得極快,否則他鞋子就得遭殃了。
湛兮譴責他:“作孽呀,這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蟲蟲那麼可愛,你為什麼要殺蟲蟲?”
江離無動於衷:“這種螞蟻吃木頭,見到就該殺。”
湛兮:“……阿彌陀佛。”
江離:“?”
“按你的意思,它是害蟲,殺害蟲,應該算是功德,但是它也算是慘死,我替它超度一下,幫你分擔一下功德,免得你功德太重被壓死。”
江離沉吟了一下,大概理解了“害蟲”的意思,然後說:“我殺的惡人有點多,回去整理一下名單,煩請小國舅爺回去替我將他們超度一下……功德分你一半。”
湛兮無語凝噎:“……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超度什麼的,寺廟裡的光頭們更加專業?”
“但他們要收香油錢,我窮!我連一件可以在月光下顯得如同仙人下凡一般的白色衣袍都買不起。”
湛兮:“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小心眼的人啊,還記恨會稽公主那日埋汰他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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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通過琉璃亭下的密道,終於進入了目的地。
當他一步踏入這監牢,就感覺到了冰冷的風撲麵而來,他原地一抖:“寒舍!當真是寒舍!”
江離但笑不語,做了“請”的姿勢。
湛兮往裡走,雖然空氣裡充斥著一股難聞的血腥味,但一路走進去也不見什麼臟汙的痕跡,看來江離為了請他過來,是真的將這恐怖的監獄給清掃過了。
“會稽公主記起來了那個神秘人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江離給湛兮仔細解釋,“會稽公主是先帝嫡公主,所用之香也是極好,所見香料也極為豐富,但卻從未聞到過那人身上的香,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想來對方應該出身不凡,畢竟平民百姓家中甚少用到香料……昨天夜裡,在下已經讓多個製香大師過來識彆會稽公主口中的香氣了,一直都無法匹對得上。”
“製香大師都不行,你覺得我一個外行能行?”湛兮戰略後仰。
“小十八說了你那日在八方聽雨樓的事,小國舅爺若是也識彆不出來,我便去八方聽雨樓把那少樓主揪出來,讓他來識彆。”
“倒也不必,人家正經做生意的,你這麼過去怕是要把人嚇死。”湛兮拍了拍手,“行吧,讓我來看看。”
很快,湛兮就知道為什麼製香大師也識彆不出來會稽公主所說的香味了,隻因為那個“類人形”條狀物,她壓根就沒明確形容出某種香。
這香啊,它是一會兒“濃烈如酒”,一會兒“淡雅似蘭”;一會兒是衣袖含香,一會兒又是發絲蘊香;一會兒兩香交織,一會兒三香混雜……
湛兮:“……”你這樣我很難辦啊!
這究竟是什麼薛定諤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