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二皇子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湛兮那句“被磨平了棱角”的意思, 頂著他大哥那無語凝噎的死亡視線,也要非常依賴的靠在湛兮的懷裡麵,仿佛還在等待著湛兮繼續安慰他。
湛兮挑了挑眉, 和永明帝對視一眼, 笑了,撫著二皇子的腦殼問:“這是怎麼了?誰說我們家大蟲兒臉圓了?”
二皇子跳起來就準備告狀, 結果他一蹦, 一落,傻眼了:“我……我也不知道那是誰,總之他很瘦!”
看他那絞儘腦汁都想不出對方是誰,嘴裡還在沒底氣地支支吾吾的模樣, 湛兮就覺得特彆有趣, 可愛又搞笑。
“嗯?是誰呀?”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阿娘和我阿娘在看花, 他長得很瘦很瘦!”二皇子努力強調對方的特點, 企圖讓湛兮憑借“很瘦”這一個特征就知道那是誰。
湛兮:“……”不是我非要無語我的好外甥誒,你被人懟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懟了呀?
太子對自家傻弟弟也是一臉的一言難儘, 對上湛兮疑問的視線,太子說:“是劍南東川節度使的嫡次子上官無病。”
二皇子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地小聲嘟囔:“上官沒病?我看他有病的很,哼!”
本一直在這幾個孩子互動的永明帝聞言皺眉, 低低喊了一聲:“於菟, 不可如此。”
察覺到父親口吻的責備之意,二皇子先是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然後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湛兮的懷裡,自感十分安全。
於是他往後靠了靠,把自己更深地埋進了小舅舅的懷抱裡, 這才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說:“本來就是!他說我臉圓!他說我像大豬頭!小舅舅剛剛說了,我可不圓,我隻是被進學磨平了棱角……”
永明帝看著虎頭虎腦的二兒子,欲言又止,最後陷入了沉默。
湛兮看出來了,他家永明帝姐夫似乎當真是很想說,“老二,你確實就是圓頭圓腦的呀。”讓二皇子認清“殘忍”的現實。
但是,可能是二皇子臉上依然掛著那委屈巴巴的眼淚,看著實在是太可憐了,始終讓永明帝沒有辦法把這句話說出來。
太子也察覺到了自家阿耶那複雜的視線有點不對,又接到了湛兮的眉眼傳信,他生怕永明帝戳破了那個小泡沫讓二皇子再次爆哭,立刻說道:“聽聞阿耶今日早朝有些小波折,不如阿耶先休息吧,讓曹國舅和我們兄弟兩出去玩吧?”
永明帝確實是有些疲倦,聞言摸了摸湛兮和二皇子的腦袋,說道:“那你們且去吧,莫走遠了,等會兒要吃午膳了。”
永明帝現在看起來比較累,需要稍微躺一躺,而接受八方聽雨樓的也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情……湛兮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稍後吃了午膳,再和自家永明帝姐夫說一下那八方聽雨樓的事情也來得及。
於是湛兮讓太監宮女們準備了熱水,給二皇子洗了一把臉後,湛兮牽著他的手,與太子一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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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情緒低落,牽著湛兮的手,一路不說話。
湛兮問太子要去哪兒玩,太子也沒想法,於是湛兮打算領著他們隨意逛一逛。
他們剛出了太極宮的正門,就看遠遠的看見貴妃娘娘的轎輦在朝這邊來了。
兩方人馬彙集在了寬敞的宮道上,轎攆停下,曹穆之雍容爾雅地下了轎攆,率先向太子行禮,太子避開,道了一聲“貴妃娘娘不必多禮。”。
曹穆之麵色如常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那幾個珠圍翠繞的婦人,分彆都是誰家的夫人。
命婦們紛紛恭敬地向太子和二皇子行禮。
曹穆之挑了挑眉,看著埋頭不說話,緊緊拉著自家弟弟的手的兒子,問湛兮說:“你們幾個這是打算上哪兒去?”
湛兮還沒有回答,一旁大力拽著他手的二皇子卻立刻大聲的回答道:“我們要到東宮去,午膳就不回來吃了。”
二皇子這自作主張的搶答,讓湛兮詫異地挑了挑眉毛,但是他也沒有否認二皇子的話。
卻聽得曹貴妃哼笑了一聲:“於菟這是還在鬨小彆扭呢?”
二皇子哼哼唧唧著沒有講話。突然,他動了一下,另一隻空著的手伸過去抓住了太子的手,順便把太子又拽過來了一點,擋住了他小半邊身子——安全感X2!
可能二皇子當真是有點兒“小動物的直覺”的,因為就在此時,那位林羅綢緞的貴婦人身後探出了一顆小腦袋來。
湛兮:“……?”
小腦袋的主人生了一副好樣貌,狐狸精似的尖尖的臉型,桃花眼,翹鼻桃唇……他確實很瘦,整個人看著又細,又長。
他的麵部骨骼的輪廓走向非常明顯,麵頷骨的線條更是清晰得不得了。
但他好看,因為他還沒瘦到皮包骨的那種脫了相的程度。
而且他還白,蒼白的那種白,蒼白中,麵頰處又有一抹淺淺的病態的紅暈。
這廝整個人看著非常得能激發他人的憐惜和保護欲,不限男女。
然而有如此嬌弱小白花長相的人,脾氣卻不嬌弱。
隻見他挑釁地衝二皇子吐了吐舌頭,“略略略”了一通,還非常欠扁地扮了個鬼臉,說道:“你可真小氣啊,隻許你說我瘦,不許我說你胖嗎?”
“可是……你、你……”二皇子有心要反駁,卻又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但似乎又有什麼不太對勁。
等二皇子想到要說‘我方才說你瘦的時候,隻是單純的說你瘦,而你說我胖的時候,眼裡都是惡意,你還罵我像豬頭!’的時候,已經遲了。
因為他一時嘴笨,現在再懟出來,也失了時機,不夠及時了。
但是二皇子反應慢沒關係,太子反應快,而且為了護弟弟,他張口就能噴毒汁:“瘦猴精怪閉嘴!”
聽見太子罵人,湛兮差點當場笑出來,沒彆的意思,就是太子這小娃娃才六歲,但平日裡一貫是端著的,這種“乖巧”和“端莊”實在太違背孩子天性了,太子憋屈不憋屈,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湛兮覺得吧,太子現在會不會發現——關鍵時刻,臨時清空一下素質,隻身投入發瘋文學的海洋,破口大罵有種彆樣的爽感?
那個叫上官無病的小孩兒先是一愣,仿佛沒想到太子會突然罵人,繼而就惱了,瞪著太子:“你、你!”
太子傲然站立,揚眉挑釁:“怎麼?你可真小氣啊,隻許你說孤的弟弟胖得像豬頭,不許孤說你瘦得像猴子成精嗎?”
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什麼“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就是!!!
二皇子激動得人都抖了起來,緊緊地拽著太子的手,那大眼睛被淚水打濕過,更像是小鹿一般清澈飽滿,現在這樣一雙像是黑寶石一樣的眼睛,裡麵洋溢著滿滿的全部都是崇拜……
二皇子隻用自己的眼神,就向太子發出了響徹雲霄的呐喊——“大哥!你是我的神!!嗷嗷嗷!”
接收到弟弟那崇拜指數已經突破天際的眼神,太子那因講故事被嫌棄而清空的信心槽,瞬間又爆滿了,他紅了紅臉,牽著弟弟的手,矜持地微微揚起下巴,胸脯挺得更高了。
“噗……哈哈哈哈哈!”這一次湛兮是真的忍不住,好可愛好可愛,兩隻都好可愛,現在就想要上手rua!!!
但是還有外人在,嘖——
上官無病眼睛一瞪,剛要開口說話,湛兮眼快口疾:“這是誰家小孩?見了皇子也不行禮?”
話音剛落,其中一位穿著華麗的婦人便猛拍了上官無病的後背一下,眼神和聲音都是警告:“無病!”
上官無病眉眼都陰沉了一下,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太子和二皇子行禮。
二皇子根本不想理他,又往湛兮的背後藏了藏。
湛兮一直留意著這一行人的神態,發現剛剛他剛說對方“無禮”,便立刻拍打上官無病後背的婦人正是劍南東川節度使上官雄的妻子,也是上官無病的母親?
而因上官無病背後挨了一巴掌後,臉色瞬間變得有點難看的婦人則是曹穆之方才介紹的,漢州州牧之妻。
這幾個應該是這幾年才上任的人,原身的記憶裡麵沒有他們的詳細資料,湛兮暫時將這一切收入眼底,記在心中。
像是方才提及上官無病無禮,隻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罷了,湛兮很快便跳過了話題,與曹穆之道彆,說是要到東宮去陪孩子玩。
曹穆之的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一貫是含笑溫和的,她允了湛兮,又細細向宮女太監交代了一番,便和他們道彆。
曹穆之不說,湛兮哪裡看不出來,她心中也甚是不爽快,但她是當朝貴妃,哪裡能為了護犢子就親自下場撕扯一個命婦帶進宮來的小孩兒。
小孩兒的事情還得是小孩兒自己解決,比如太子上,比如湛兮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插插手。
臨分彆的時候,湛兮還意味深長地對劍南東川節度使夫人道:“男孩兒該要好好養,不說要有多胖,至少不能瘦得仿佛一根蜘蛛絲都能將他絆倒吧?如此虛弱,日後如何騎馬射箭呢?”
上官無病原以為會聽見對方像太子那樣罵自己是猴子精,正準備反擊,卻不料有的人罵人是能拐十八個彎的!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在含沙射影嫌棄他瘦弱的時候,湛兮已經領著太子和二皇子走遠了,留著他在原地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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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太子和湛兮攜手,讓那個看著不太好對付的小孩兒吃癟了,二皇子就感覺自己沒吃什麼虧了,情緒很快又興奮了起來,央著要繼續玩湛兮帶進宮來的那個“重排九宮”。
二皇子方才玩著就跑了,太子讓太監將東西收了起來,如今又令人將“重排九宮”拿出來給二皇子玩,順便派人去把已經睡醒了覺的兩隻小狗抱過來陪二皇子玩。
要不怎麼說太子講故事的殺傷力太大呢?二皇子昨天清早跑路的時候,見青雀狗睡得太開心,怕吵到了它,最後連它一塊兒丟東宮,自己往立政殿衝刺了。
“你把它丟下,當心它生你的氣。”太子說。
“怎麼會呢?”二皇子坐地上排九宮,順手把蹦躂過來的兩隻狗子都掃一邊去,“它在東宮也很好啊,有大哥你和於菟狗陪它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