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被帝王與貴妃的彩虹屁左右夾擊,卻巋然不動,很有驕傲公孔雀的小模樣。
甭說帝王和貴妃忍不住頻頻被視野裡最閃耀的存在——湛兮吸引視線了,應該說,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看湛兮,看了一眼,又一眼,大家夥甚至連歌舞都不怎麼欣賞了,果然能比美麗的事物更吸引人的,隻有更華麗更美麗的事物!
一皇子興奮地摸著湛兮的衣袖玩,感受著那細密的繡紋,太子努力端著自己的身份應該有的矜持模樣,可卻還是忍不住多次、反複地瞅瞅湛兮。
就是在這“虛假的觥籌交錯、言語歡暢,真實的全場看我、我最靚仔”的情況下,宴會的流程過渡到了唱壽禮的環節。
太子緊繃的小臉蛋看不出來什麼表情,但是湛兮卻注意到了他亮了幾分的眼睛,哦~看來小朋友還是會忍不住期待自己的禮物的嘛!
不過很快,隨著郭小福的唱禮,太子眼睛裡的亮光就慢慢暗淡了下去……又是這樣,不是經史子集,就是寶馬刀劍,不是美玉華服,就是琴棋書畫。
真是無聊啊,年年如此。
眼看著太子都懶得再聽後邊的人送了什麼禮物了,忽然聽到郭小福念了一句誰的名字,而後唱禮是奇怪的——《劍舞》
咦?太子驚訝地看了過去。
與此同時,支頤著下巴的湛兮也懶洋洋地往下看。
隻見舞台上站著一個小女孩的纖瘦的身影,她背負著長劍,向這邊行了個禮,而後她緩緩地抽劍,行雲流水地搬弄自己的身體,正要定格在一個起舞的姿勢……
要開始了,湛兮肅然起警惕之心,準備隨時“亮燈”吸引走太子的視線。
然而就在此時,郭小福似乎接到了什麼消息,而後打了個手勢讓伴奏暫且先不要輕舉妄動,舞台上一時陷入了僵持。
維持著一個隨時要唰一下打開折扇的手勢的湛兮鬆開了手勁,嘶——手差點要抽筋了。
果然,裝X不是你想裝,想裝就能裝!
眾目睽睽之下,郭小福他疾步走向了中央的台階,向永明帝稟告道:“啟稟陛下,滎陽郡太守鄭氏的兩位公子欲要合奏《香山射鼓》為太子殿下祝壽,如今見盧氏小女舞劍曲目恰巧為《香山射鼓》,他們兄弟一人鬥膽懇請,不知可否允許他們兄弟一人為盧家姑娘伴奏?”
此話一出,坐在女子席位那一邊的王大姑娘差點霍然站起身來,什麼鬼的《香山射鼓》!?她女兒要舞劍的明明是《飛將軍滿堂勢》!
她急切地想要阻攔什麼,但是她不能,但凡她的動作稍微大一些,周遭的貴夫人與閨閣淑女們便要紛紛向她投以難以理解的目光。
王大姑娘不得已,隻能咬牙,恨恨地坐在原地,她憤恨地以如火一般烈烈的眼神瞪著舞台上那個生了反骨的女兒。
可盧玉巧卻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母親噴火的眼神一般,依然垂著頭、乖順地站在原地。
沒人注意到,她悄悄地翹起了嘴角,阿娘想讓她勾引太子,她偏偏不!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起於此等汲汲營營之私欲的關係,如何能兩小無猜!更何況……她有自己的竹馬。
王大姑娘還在心焦地東張西望,似乎想要找到什麼辦法阻止這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的事情。
突然,她對上了嫡兄廣平侯的目光,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平靜,平靜中……帶著一絲詭異的輕蔑,讓王大姑娘駭然一悚。
沒待王大姑娘反應過來,她就瞧見了她那死鬼夫君的兩位兄長,給廣平侯敬酒來了,他們你來我往,歡聲笑語。
間隙中,盧家大爺遙遙看了王大姑娘一眼。
隻是一眼,其中的冷銳,就足以讓王大姑娘失去了所有力氣似的,頹然坐在原地。
“你可以回娘家去改嫁,但玲瓏是我盧家的姑娘,她不是你謀求富貴的器具。”離開陸家之前,盧家老太太發出的警告,至今猶然在耳畔
王大姑娘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是王家女,廣平侯是她嫡親兄長,他為何不幫她!?
在這樣普天同慶的現場,王大姑娘也不過是人群中不起眼的一個罷了,她的心急如焚,又會有誰去在意呢?
很快,永明帝思忖了一下,問過太子的意思,得知太子的意思就是沒意思後,他道:“準了!”
湛兮看著永明帝的表情就知道,他姐夫心底裡肯定在想——
沒意思,怎麼都在搞表演,還好兩場表演能壓縮成一場,不然今晚又得熬夜,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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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明帝親口允許鄭氏的兩位公子為盧氏女的舞劍伴奏後,有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緩步向台上走去。
高的青年看起來有一十幾歲了,正是男子意氣風發的時候,其眼角眉梢都是詩情畫意。矮的那個還隻是個小男孩兒,看著也就九歲十歲的模樣。
這兩人的穿著打扮,有一股“衣冠簡樸古風存”的味道。
湛兮默默地看著他們,總覺得這兄弟倆似乎在無形之間替自己完成了他的冬季任務了一般。
果不其然,鄭氏的小公子和盧氏這位姑娘,是認識的,鄭氏小公子還靦腆又開心地偷偷衝著盧氏女笑了一下,盧氏女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幾分。
湛兮:“……”頻繁看那邊小兒女“情竇初開”(?)後,又以一種詭異冒綠光的眼神跳開一皇子,瞅著太子。
正在給一皇子剝瓜子的太子察覺到湛兮的眼神,抬頭看他的時候,滿臉都是問號:“曹國舅,孤有何不對?”
湛兮撓了撓臉:“沒什麼。”
太子卻覺得應該是有什麼的,台下已經開始了演奏,他看了一眼靈動舞劍的女孩,又看了一眼那個在一旁吹笛子的男孩。
最後,太子告訴湛兮說:“他們這些世家就喜歡互相聯姻的,上一輩裡有個鄭氏女嫁到了盧氏,是如今盧氏的當家主母,鄭氏和盧氏來往密切,鄭元照和鄭元烈這兩兄弟認識盧玉巧很正常,而且鄭元烈與盧玉巧的年齡相仿,可能是自幼一塊兒玩的吧。”
一皇子吃著自家大哥剝的瓜子仁,眨了眨眼,問出了湛兮的疑問:“大哥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太子:“之前隨意看過一眼這些世家的資料。”
一皇子發出了學渣的靈魂質問:“看過一眼就能記住了嗎?”
“大概能記住。”太子謹慎地回答。
湛兮摸了摸一皇子的腦袋,心道大蟲兒誒,這種人形打印機,你是不會懂的啦。
那邊廂人家正在賣力的演奏,這邊廂湛兮擺弄著自己那把特彆能遮擋住視線的折扇,時不時就給自己扇扇風,吸引太子的視線。
太子沒吸引到,吸引來了一隻小老虎。
一皇子扒拉著湛兮的胳膊,直接把腦袋湊了上來,在湛兮身上聞來聞去:“小舅舅,你身上這一股是什麼香呀?”
“是‘荀令十裡香’……”湛兮和一皇子解釋了一下這這個香方的來曆。
也許讓太子綻放“爛桃花”其實是有一定難度的,可能還需要一些前提條件,比如和原劇情中那樣,他自個兒孤孤零零待在東宮養傷幾個月,心靈空虛到極點。
反正現在是不行了,太子根本就沒怎麼看人家的表演,他在漠然地注視著底下所有人的神情,捕捉一切細節。
盧玉巧的舞劍,與鄭元烈的伴奏,異常和諧,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人時不時就能相視一笑的默契。
永明帝畢竟不是寡王,他哪裡還能看不明白這些個小兒女的小心思,不由得和曹穆之相視一笑。
一切都似乎在劇情人物本人的不配合中,悄無聲息地消弭了,湛兮歎了一聲,又拿折扇扇了扇風,真是浪費,早知如此,他就睡懶覺去了,何必一大清早的起來做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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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結束了,永明帝隨意誇了一句,太子再附和著自己的阿耶又誇了幾句,舞台上的三人就行禮謝恩,而後退下。
湛兮驚訝地發現那位英俊瀟灑的鄭大公子鄭元照,臨走下台的時候,還往女席那兒拋去了一個嘲諷意味十足十的眼神。
哦豁!是瓜的味道,湛兮來興致了。他正要往女席那邊看去,看看鄭元照這針對的是誰呢,一旁的太子冷不丁地說:“盧玉巧要吃苦頭了。”
“什麼?”一皇子再一次替自家小舅舅發出疑問。
太子抿了抿唇:“盧玉巧的娘親是王氏女,倘若盧家給盧玉巧相看的是鄭家鄭元烈,而她卻匆匆帶著女兒回了娘家來,那就說明她並不滿意鄭元烈。”
世家大族給七八歲的孩子開始慢慢地相看交好的家族中有沒有合適的伴侶,這很正常,他們還有不少指腹為婚的呢,而這相看也會相看個三四年,到時候孩子都十幾歲了,而後還要有交換信物、定親、六禮等等,一套流程走下來,孩子十五六歲了,差不多就能舉辦婚禮了。
湛兮看向太子所說的王氏的方向,果然看見了一個因為憤怒而麵目都有些猙獰的貴婦。
太子似乎在疑惑:“說起來,鄭氏家風崇尚節儉,王氏女熱衷享受,她看不上鄭元烈也正常。但是……她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女兒在孤的壽宴上獻舞呢?”
單純的太子根本想不到,人家原本打算獻的劍舞,是他阿娘親創的《飛將軍滿堂勢》,他開始往正常人的思維模式走——
“現在就想入宮常伴帝王身側的話,未免也太早了吧?”太子發出了驚奇的疑問聲,“這個盧玉巧才幾歲?”
湛兮差點被一口茶水給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