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牛是一個特彆好使的人,既然表姐不樂意與對方再有瓜葛,那湛兮就不客氣地把人收了過來。
這幾日裡,湛兮是把人當牲口使喚,搗大蒜、扛烈酒、各種奔波忙碌,就沒有一個消停的時候。
高鐵牛任勞任怨,沒有絲毫不滿的言論,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關鍵是這家夥是真的沒有怨氣,而不是有怨氣嘴上憋著不說。
有時候,湛兮看著高鐵牛那張濃眉大眼的臉發呆,會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原劇本中原身這麼討厭他,而世人又總是要拿他們兩個人來對比了。
綜合原劇本中的細節和劉如英的所謂“預知夢”,想必不久後,原身曹睿之也會上戰場。
原因的話……可能是原身年紀大了一些,周遭的人忍不住提起他父親、他伯父、他堂兄……他們曹氏滿門的光輝事跡。
然後,人家就會說:按照曹氏這專出英勇小將的頂級風水,曹睿之你不應該有一點表現嗎?你這歲數可要比你堂兄當年還大了哦?你現在再不上戰場,你就錯過了“小將”的年齡階段了喔?還不快點抓緊時間!
曹睿之是個沒啥腦子的團寵嘛,估計被慫恿了一下,就熱血上頭了,要和當年的堂兄一樣上戰場了。
結果沒能打下堂兄那赫赫威名不說,還直接被敵人俘虜了。
倘若不是高鐵牛隻身深入敵營,奇跡般地把他撈了回來,恐怕曹子爽再疼愛這個孩子,都會忍不住親自送他穿心一箭的——
畢竟曹睿之沒有他堂兄曹毅之慷慨赴死的勇氣,而一國戰事決不能因一個權貴子弟而動搖,曹氏可以斷絕子嗣,但不可辱沒祖上威名。
所以說,原劇本簡簡單單一句“小國舅曹睿之初上戰場,戰事失利被俘,幸好為一百夫長所救,翌日即刻回京城。”就把曹睿之這丟人丟大發的超級重要的一個戰場失利事件給掩蓋過去了。
要不是因為聽了劉如英的話,湛兮連夜狂翻劇本,湛兮都沒發現原來原劇本中曹睿之花天酒地的間隙裡,居然還藏了這麼一個重要的信息點!
簡直了,小國舅是真的團寵,原劇本都擱這兒替他掩蓋他丟人現眼的光輝事跡呢。
反正曹睿之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上戰場,就遭到了重創,他這臉是真的丟大發了,而高鐵牛呢?高鐵牛一個流民,還是得了將軍府的青眼,這才當了個小小的百夫長。
高鐵牛雖然是救了原身他的狗命,但卻也是踩著他小國舅的臉和名氣上位的人。人人提起他,都是救了小國舅的猛男,要不是他,廢物小國舅就完犢子了!
故而,曹睿之氣不過,對高鐵牛,那是不感恩,反而怨恨。
於是乎,就有湛兮後來瞧見曹睿之和高鐵牛之間的矛盾。
一開始湛兮還以為是高鐵牛掛著曹家的名號在戰場上大放異彩,太過耀眼,讓曹睿之感覺麵子過不去。
沒想到原來暗地裡還藏著了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
湛兮昨晚翻了劇本,發現高鐵牛人的品行應該還是不錯的,畢竟雖然原身是大傻蛋,但是他爹他大伯母他姐姐他姐夫都不是……能通過層層掌眼,被這批人看重,高鐵牛背叛曹氏的可能係數極小。
所以曹睿之沒少找高鐵牛的麻煩,高鐵牛卻從來都對他恭恭敬敬,完全沒辱沒了曹子爽給他取的這個“敬恭”的名字。
但是……
湛兮眯了眯眼,這裡還隱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那就是——
是誰把小國舅忽悠到戰場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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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的時候,八百裡加急快馬來報,威遠大將軍曹子爽率軍已經抵達京都五百裡外,預計日後抵達京師。
聽了這消息,二皇子先是樂瘋了,然後忍不住有些疑惑:“為什麼是日後?外公有阿耶送的汗血寶馬,大家不是都說汗血寶馬一日能奔襲千裡麼?那外公快馬加鞭,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啦!他乾嘛要拖拖拉拉的啦,他難道不想見我嗎?”
太子這兩日正忙著討好他這個狗弟弟呢,因為那日騙二皇子於菟狗生病的事情,二皇子可記仇了。
在二皇子問出這麼一個“沒常識”的話後,太子立刻拉了拉他,小聲說:“不是誰都有汗血寶馬的,而且士兵很多是靠著兩條腿跑的,哪裡能像馬兒那麼快?”
二皇子倏地收聲,小手捂住了嘴,眼睛眨巴了幾下,很快就換話題:“阿耶阿耶!那日後,你們是不是出宮去迎接外公?我也去!我也要去!”
湛兮看了這兄弟兩的互動,見二皇子開始央求了起來,便也順著他,給二皇子說好話,說是兩位皇子秋狩沒怎麼好好玩。而王師凱旋,天下沸騰,百姓夾道相迎的盛況,也決計是不可錯過的,不若就帶他們兩個一塊兒出去吧!
永明帝高興極了,心情太好,聽喜愛的小孩說什麼都樂得很,於是大手一揮,準了!
二皇子當即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笑哈哈地滿地狂跳,自己樂了一會兒後,發現太子還坐在椅子上,就把太子也拽了下來,陪著自己一塊兒樂顛顛地又跳又跑。
太子看他那笑臉如花,毫無陰霾的模樣,就知道弟弟是不生自己的氣了,於是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陪著弟弟一塊兒繞著盤龍柱轉圈圈。
二皇子已經開始設想日後他要穿什麼衣服了,甚至想穿皇子的禮服,想著想著,他又糾結現在,他現在就讓尚宮局下的司衣房,給他家大寶貝青雀狗做一身狗子能穿的皇子禮服來不來得及呢?
太子:“可以讓她們加急,織造一件簡單的,能見其形便好,不必太過講究細節的狗狗穿的衣服。”
二皇子聞言,眼睛發亮:“好耶!你說得對!那我們現在就去尚宮局!”
湛兮牙疼地看著他們兩個說風就是雨的跑了,大蟲兒滿腦子都是奇思妙想,而他大哥竟然總是在為他的天馬行空買單,不斷給他出謀劃策。
“這算是好事嗎?”湛兮無語地歎息。
曹穆之忽然伸手,素手纖纖,鮮紅蔻丹,落在了湛兮的頭頂。
湛兮回首看她,她翹唇淺笑:“兄弟和睦,怎會不是好事?”
這話讓湛兮微微一愣,姐姐的胸襟……也許從未小過,是眾人不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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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不知道是如何走漏的,但等湛兮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短短日,整個京各個坊間都沸騰了起來。
年關將至,坊間本便在張燈結彩,而今得知王師凱旋,更是喜慶熱鬨,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插上了彩旗,喜慶的彩旗在冬風下飛舞。
臘月二十二的時候,將軍府的管家為劉氏姑侄去定曹子爽入京路線會經過的坊間,那些酒樓茶館什的臨窗的廂房,卻被告知早在曹大將軍將歸的消息傳出後,也就是大半個月之前,這些廂房都早已經被定好了。
劉如英有些失望,眼睛都暗淡了一下,前世大將軍歸,她舟車勞頓害了風寒,渾渾噩噩,死活爬不起來,故而過錯了,今生她努力養好了身子,怎麼還會……
劉麥芒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無礙,大將軍左右也不過是先進皇宮罷了,早晚是要回來這將軍府的,你怎麼會見不著他呢?”
曹子爽是戰神!大雍的百姓們,誰人不想瞧一瞧他的模樣?可劉如英到底是將軍府的表姑娘,她可不差這一時半會。
劉如英知道,道理如此,但是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在家中見著大將軍,與在外見證大將軍的榮光,為他獻花鼓舞,那哪兒能一樣呢?
她一生淒苦,雖短暫,但不似煙火,煙火還曾燦爛過,她就像是那路邊的雜草,得了親人的愛護,好不容易有欣欣向榮之態,但很快又因失了親人,悄無聲息地枯萎了。
重活一世,劉如英特彆、特彆想去彌補前世所有的遺憾,比如見證那讓大雍朝的詩人們狂作詩百篇的——《記曹大將軍凱旋日》。
湛兮見她眉心哀愁,倒了一杯茶給她,笑道:“這有何難?大伯母你們若是想在臨窗的廂房看,我即刻便能讓八方聽雨樓等去安排,若你們想離大軍更近一些,那讓車架跟在姐姐的儀仗之後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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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日,正午,大軍歸!
永明帝攜曹穆之和兩位皇子,直接登上了城牆等候。
像是在憋著氣,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巨大驚喜一般,城牆上下,兵士無一不握緊了手中兵器,一言不發,隻努力瞪大了眼睛,目視前方。
就連城牆內的百姓,也沒有多大的動靜,全是在目視前方的。
就在這一片緊張又安靜的氣氛中,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湛兮微微揚了揚眉:“是什麼聲音?”
二皇子緊張兮兮:“啊?什麼動靜?沒動靜啊?”
然而他話音剛落,太子就抓緊了他的手:“有!你仔細聽。”
果不其然,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的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悶雷聲,越來越近。
城牆之外,那一片在寂靜中沉睡的荒野,好似忽然被驚醒的巨人一般,活了過來!
湛兮漸漸地看清了,在他視野的儘頭,忽然出現了一陣遮天蔽日的雪霧,雪霧席地而起,炸如雲海,越來越近,有王師旌旗,在雪霧中迎風招展!
“啊——是外公!外公回來啦!!!”二皇子乍然叫破了這一片寂靜。
近了近了,馬蹄的聲勢,越來越近!
“王師歸!”
“王師歸!!!”
在這驚天動地、響徹雲霄的馬蹄聲中,湛兮的耳邊忽然又炸響了士兵們的高呼聲。
片刻之後,城門內外都是歡喜又激動的呼叫,人聲如同海浪,一聲塞過一聲高。
喜訊之音震天撼地,傳到了湛兮的耳朵裡,也傳到了每一個等候多時的百姓的耳朵裡。
都城內,坊間中,街道上的百姓們也聽到了,片刻的靜止後,他們驚醒,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的用竹簞盛著飯,用壺裝著水,挑著擔朝著城門方向狂奔。
湛兮見狀,哪能讓自己輸給百姓們!?
於是乎,湛兮也抱起了自己那一大缸大蒜精華,往下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