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渣畜生都能躡足高位,他憑什麼要躲躲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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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之後,人們陸陸續續地開始拜年了,將軍府的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訪客絡繹不絕。
不過湛兮跑到他外公謝靈雲那兒躲清閒去了,年初二的當天他足足在太師府待了一整天。
這一整天,湛兮和自家外公也沒有什麼其他娛樂活動,先是玩了幾局各種各樣的益智遊戲,最後兩人都覺得甚是無趣,又在“人工破冰”的池子邊,喂金魚喂了半天。
湛兮是晚上才回的家,回家立即洗澡,準備早睡早起,明天進宮和小孩玩!
至於將軍府需要拜訪的其他世家,或者是和曹子爽有著“職場上”的聯係,需要照顧的各種裨將家的家眷什麼的,這一切都交給大伯母了。
過個年可真是累啊,湛兮洗漱後忍不住想道,不知道元宵節之後,能不能提出去一趟華清宮,他對華清宮的天然溫泉,真的心心念念已久了呀。
上官無病在年初三的今天,趕在了宮門啟匙之前,一大清早就等待在了宮門口。
湛兮則是掐點趕到了宮門口,在宮門口發現小臉蛋兒已經被凍得通紅的上官無病,湛兮有些驚訝問他:“你怎麼今日才進宮來,我以為你昨日就會進宮去與大蟲兒和太子玩耍呢!”
湛兮仔細回憶起來,他似乎有一段時日沒有見到上官無病了,他還給這孩子準備的禮物呢!是他專門給對方做的一個琉璃小馬駒的燈罩,打算給對方當小夜燈使用的。
但是不說禮物送沒送出去,他連這廝的麵兒都沒有碰見。
聽了湛兮的問題,上官無病一下子就垮了臉,他憂傷地看了湛兮一眼,歎了一口氣,悲傷道:“曹國舅呀,您可彆哪壺不開提哪壺咯,提到這一些破事,我就忍不住要生氣!”
不錯,上官無病本就是打算年初二就要去宮中拜見兩位皇子的,畢竟他在這京城裡也沒有什麼朋友,而在這之前,他也能進宮去和二皇子和太子他們討論討論準備禮物的事情。
但是誰知道呢,家裡頭那個不要一臉的死女人在那兒裝病了,這女人倒也對自己狠得下心,竟然用冰水擦身,又沒有保暖,第二日果然發起了燒,然後她就以身體不適為理由表示遺憾沒有辦法參加任何筵席了。
名義上,這個女人可是上官無病的嫡母啊,繼室也是嫡母呢,沒有辦法,上官無病總不能讓生病的嫡母一人在家,自己跑到皇宮裡去和皇子們玩耍吧,那豈不是得讓天下人戳著他的脊梁骨罵死他麼?
上官無病隻能捏著鼻子,留下來“伺候”臥病在床的母親。(擱病床前陰陽怪氣、指桑罵槐,遺憾沒能氣得對方當場氣絕身亡,他好一了百了)
他知道這個死女人就是看他不順眼,見他當真和兩位皇子關係好起來了,她心裡就慌了,指不定她還後悔要帶他回京城來了呢。
要知道當初她死活要拉著他回京城來一趟,就是因為害怕他留在劍南道的話,會給她的兒子造成威脅呢,把他帶走,才好讓她乖兒子在那蠢爹麵前刷夠好感!
這不,她一個人也非要帶著繼子回來。
結果現在好了,她發現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見他這個早就該死的繼子“攀上了高枝”,心裡不爽了吧,害怕了吧?
上官無病忍了她幾天,年初一的時候還說是要團圓,上官無病也沒辦法大年初一就進宮,或者是去拜訪他喜歡的曹國舅,這就算了。
結果,年初二的時候,這廝又給他搞出一堆事來,說要帶他回娘家,上官無病不答應,她就說年初二他也應該拜訪他生母的娘家。
好嘛,大年初二他確實要拜訪他生母的娘家,但生母的娘家又不在京城,在京城裡姓他母親所姓的那一戶人家,跟他的母族關係已經極遠了,那還隻是旁枝,又哪裡需要他親自去拜訪呢?
但是道理如此,上官無病卻始終扛不住這個女人趁著過年這種重大節日,加以孝道的威脅,他最後隻能皮笑肉不笑地遂了這混蛋的願,年初二也沒出門。
正是因為那個女人實在是太能作妖了,上官無病他進宮來找皇子們玩的時間,才會被生生被拖到了年初三。
湛兮一看上官無病那小表情,就知道這貨肯定這個年過得並不開心,也對,和有利益之爭的後母同居一個屋簷下,哪能過得開心呢?
湛兮憐愛的摸了摸上官無病的小腦袋:“沒事沒事,都過去啦,年初四的時候,你得來一趟將軍府,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還沒送給你呢!”
“曹國舅,我也給您準備了一個禮物!”上官無病說。
“是什麼呀?”湛兮問他。
“是一條非常精美華麗的蹀躞,”上官無病說,“而且‘蹀躞七事’全齊了,針筒、刀子、佩刀、噦厥、礪石、火石袋、契苾真,都有哦!不是羊脂玉雕刻的,就是金銀製作的呢!”
蹀躞就是腰帶的意思,時人把它當做是一種極為重要的佩飾。
湛兮一聽這玩意兒掛著那麼多東西,光是想象,都要為它的複雜和精美感到牙疼,不過這到底是小孩兒的一片心意,湛兮笑盈盈地說:“那我可得感謝你了。”
兩人一塊兒進宮,到了禁止坐轎的路段,湛兮便也跟著一塊兒下來,與上官無病一同走路過去。
期間,上官無病和湛兮閒聊,說自己給兩位皇子都準備了一套精美的馬鞍。
然後,他問湛兮說:“元宵節的時候,兩位殿下能出宮來麼?那時候宵禁解除了,可以玩很久呢!而且想必宮外要更熱鬨的吧,還有還有,我聽說上元佳節是會有煙花的,而且打鐵花也有!”
“應該是會出來的吧?”湛兮含糊道。
其實他也不能完全確定,大蟲兒和太子能否在元宵節的時候,被允許出宮來玩。
按照永明帝對孩子們的寵溺程度,那兩個孩子撒撒嬌、賣賣萌地求一求,宮裡再做好了安全準備,他當然他們當然會被允許出宮玩。
但是偏偏元宵節的那一天,就是江離引誘著暗中的小老鼠冒頭收網的日子。
若是不碰上還好,碰上了那安全係數可就一下子拉低了,隻怕出於安全考慮,他姐夫又不會讓孩子出來了。
總之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湛兮也沒有辦法給出判斷。
還是他這種“大孩子”好啊,湛兮喜滋滋地想,等他老爹過完年回北庭都護府去,他又成了沒人能管的小霸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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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的晚上,江離又一次像是鬼魅一樣,忽然就站在了湛兮的書房內。
他來的時候,湛兮正在替外公核對開辦皇家書院的需要訂購的書籍目錄,因低頭太久,湛兮剛準備活動一下脖子,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自己的案牘前站著的那高大的身影。
湛兮被噎了一下,問他:“你下次來的話,能先打聲招呼麼?”
江離正要從衣袖中取出什麼東西,聞言愣了一愣,立馬道歉:“實在抱歉,在下又給忘記了。下一回在下再來尋小國舅您,一定會率先敲窗或者敲門的。”
“那就好。”湛兮點了點頭,達成了共識,他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揪著不放。
“你今日過來是有什麼要事嗎?”湛兮問江離。
江離組織了一下語言,決定先說第一件事:“他們都很喜歡您送的那個琉璃福字擺件,特意托我過來向您道謝,哦對,還有甄夫人也非常喜歡這個小擺件,不過,她說遺憾她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不容於世的人,她以為不會收到禮物,也不需送出禮物,故而什麼都沒有準備,而如今過了年再補送這禮物,兆頭便不同了,所以她托我告訴您說,來年她會給您送雙份的禮物,補上今年的這一份。”
這話把湛兮逗笑了,他說:“何至於此?不過就是個小擺件罷了。大家的感謝我都收到了,江帥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麼事呢?”
“嗯,”江離點了點頭,“還有一件大事。”
江離將方才從衣袖中取出來的薄紙遞到了湛兮的手上:“您看一看這個。”
湛兮低頭,仔細讀了讀那紙上的內容,都是甄夫人寫給江離的,內容主要就是教他如何將“一朝得勢,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等發揮到極致的方法,到了最後,才會有“不小心暴露致命的空門”。
整個方案非常合理,甄道藏沒有辜負湛兮對她智商做出的好評,不過……可能因為專夫人是性情中人吧,裡頭挺多的方法都與兩性有關,甚至有不少是教江離到教坊那兒為美人一擲千金的。
男人嘛,得了權與錢,所尋的向下的歡愉,一般都脫不了“性”,食色性也,這是事實,倒也不算甄道藏的個人偏見。
但是……
湛兮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對此事會有所了解呢?”
江離誠實地說:“因為您據說十來歲的時候,就已經逛遍花樓了?”
湛兮:“……”好吧,他對於替原身背鍋已經習以為常了,不過,原身也就是被人慫恿著去“見識”過一次,而後還被曹穆之召喚入宮去挨訓,外頭到底是誰傳的留言,這麼“誇大”!
“覺得這幾個方法很好,你就按照甄夫人說的去做吧。”湛兮將薄薄的紙還給了江離。
江離接了過來收好,微微垂下的眼眸中隱藏著一點點不為人知的緊張:“在下……在下對這些其實並無太多的了解,甚至不怎麼感興趣,如此進行,會不會露餡?”
“不會。”湛兮說。
“為什麼?”江離問。
湛兮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回首去看案牘上的油燈,他的油燈也用琉璃燈罩罩住了,有一隻飛蛾,撲騰著非要往這燈罩上撞……
“極端情緒上頭的人,正如同這撲火的飛蛾,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既如此……他要用什麼去判斷你的真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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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那隻小老虎想要上元佳節的時候,和自家大哥都出宮去,約上湛兮和上官無病一塊兒看煙火和打鐵花,然而,永明帝不允許。
二皇子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的絕活都使上了,永明帝就是說什麼都不肯鬆口,最後二皇子氣得要死地彎腰抱起自己的家當(青雀狗)就要“故技重施”——離立政殿出走,到東宮去安居。
但是聽說因為青雀狗長大了很多,二皇子臉上掛著眼淚,哭哭唧唧地沒能一把抱起青雀狗不說,還被青雀狗的體重帶得一個趔趄,差點就要一頭栽倒。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二皇子是正月初四的時候就去了東宮,一直到現在正月十二了,都沒回到立政殿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永明帝不肯元宵節放他倆出去撒歡,還是離宮出走的時候的場麵實在太丟人,他不好意思回來。
正月初八的時候,崔家兄弟二人還來拜訪湛兮了,崔恪談及他嘔心瀝血的《萬裡山河圖》,眼睛都亮了不少,湛兮含笑看他,雖沒明說那皇家書院他必然能進去,但在他表達對皇家書院的向往時,湛兮肯定和認可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湛兮其實很希望一切有能之人,都能有其所用,而不是像原劇情中那樣,社會階級的上升通道被封死了,而導致那些滿腹經綸卻毫無用處的精英階層,不得不選擇領著一半大雍朝的鐵血之師叛亂……最後將大雍朝的國祚都消耗殆儘。
譚勇還悄悄地告訴湛兮:“據說宮裡頭那兩位小的,住在了一塊兒,導致那廣平侯世子,多次想要攜妻兒進宮拜訪太子,最後都沒能去成。”
“這你都知道?”
“王意如成日罵罵咧咧的,也沒怎麼掩飾,不難知道。”譚勇說。
湛兮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已經了解到了。不過王意如的情緒上頭,恐怕不隻是因為二皇子和太子黏在了一起,他和太子說不上話,應該還有他們這一個派係在湛兮他姐姐“元配歸正”一事上節節敗退的原因。
看來……他爹曹子爽回來這一趟,也並不是沒有收獲的呢,在“元配歸正”一事上,其實太子的態度非常、非常的重要。重要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所處的位置。
譚勇實在是精明,湛兮忽然覺得,他考驗對方已久,或許……確實應該交代給他一些實事做一做。
比方說,讓他成為不良人的“編外人員”?
他們兄弟二人臨走時,湛兮忽然從自己的蹀躞上取下了一枚裝飾用的玉佩:“譚勇,你帶著我的信物,到靖善坊第三條巷子末尾倒數第二家當鋪去,日後你便聽那邊的命令行事。廣平侯府你繼續盯著,有動靜,再來尋我。”
譚勇一愣,繼而麵露狂喜之色,他迫不及待地從湛兮手中接過了信物:“小的、小的必定不讓國舅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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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的時候,湛兮因為二皇子“叛逆多日,不知悔改”而進了宮。
不過,湛兮不是去勸二皇子的,他是去勸永明帝和曹穆之的。
“朕說什麼也不會同意,”永明帝第一次打斷了湛兮的話,皺著眉頭說道,“金童子,這一次就算是你來勸朕,也沒有用。朕的意思是,正月十五那一日,你也不許出門。”
永明帝似乎是找準了對付湛兮的方法,那就是無論湛兮怎麼撒嬌,怎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都堅定自己一個信念——絕不答應!
沒錯,堅定住這個念頭:絕不答應讓他們出宮去,暴露在危險之中就行了。
正因為永明帝“咬定青山不放鬆”了,故而接下來湛兮與永明帝叨叨了小半個時辰,結果卻發現自己毫無所獲。
湛兮當機立斷,放棄說服永明帝,直接對曹穆之撒嬌:“姐姐,你看看姐夫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嘛!我和大蟲兒他們都還小呢,小孩子喜歡玩,有什麼不對?就算江離要抓壞人,那他抓他的,我們玩我們的,互不乾涉不就行了?姐夫擔憂我們的安全,大不了多派一些神策軍和不良人咯!”
“小孩兒生來愛玩是正常的,姐姐我也是從小孩子過來的,當然能夠明白。但是愛玩卻不說明非玩不可,有時候不那麼緊要的事情,就應該為一些緊要的、危險的事情讓讓步。”
曹穆之說明了一下“事情應該有輕重緩急,設計‘優先級’概念”後,又說道:“你方才說神策軍和不良人,可是姐夫還在清洗神策軍,至於不良人,他們最主要的任務便是引蛇出洞後,不讓‘蛇’跑掉。讓他們再照顧你們,這是令他們分心。”
“沒事兒,那不如就讓折可克帶人跟著我們吧,阿耶帶回來的都是虎狼之師,他們總能保護我們三個小孩子吧?”
“再說了,”湛兮瀟灑地撩了撩頭發,自信無比,“實在不行也沒關係,我會出手!”
“你?”曹穆之挑眉。
“對,我!我忘記跟你們說了,我每次在夢裡夢見太上老君,都會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乾勁,久而久之竟然發現自己可以徒手捶碎大石頭了呢!”
對不起了太上老君,看在我每日給你三炷香的份上,你就認下這口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