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英恍恍惚惚地回憶著她和高鐵牛的那些點點滴滴……
他們是夫妻, 他們都需要成長,需要伴侶的提攜,可他們偏偏都是汲取養料的那一方, 而不是能提供澆灌的一方……
高鐵牛是十年如一日的笨口拙舌,沉默寡言,劉如英卻是一個心思敏感的人, 高鐵牛越是沉默,她便會越發多思多慮。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也許當初高鐵牛什麼都不告訴她,或許不是因為厭棄她, 或許不是因為對她做不好“夫人外交”而有心有怨氣。
他反而有可能是為了她好,擔心她又做錯了什麼事, 會內疚,會在內心譴責自己……他竟有可能, 是為了保護她啊!
也許她當年柔弱哭泣的時候,高鐵牛也並不是厭煩了她、不願見她, 而是不知道應該要如何安慰她, 他手足無措, 嘴笨難言。
可能這一頭蠢笨的蠻牛, 還會以為是自己惹了妻子哭泣, 隻要自己滾蛋了, 妻子的心情才會好起來吧。
劉如英覺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 好笨好笨,她隻知道傅檜柏和高鐵牛不合,傅檜柏的夫人總是看自己不順眼,總是為難自己,她卻從來沒有細究過裡頭的根源究竟是什麼。
她以為自己被高鐵牛厭惡, 他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可她怎麼會忘記呢……她怎麼能忘記呢!?
在他九死一生的那一次上戰場之前,傅檜柏的夫人從她口中,套出了她為高鐵牛準備衣裳的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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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中,劉如英居然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她小心謹慎,傅檜柏的夫人卻巧舌如簧放鬆她的警惕,她察覺到了傅檜柏的夫人的急切和逼迫之意,心慌意亂地想要躲開。
她要離去,傅檜柏的夫人卻不讓,口中多有挽留之意,頻繁笑問:“急切離去所為何事?”
劉如英害怕自己多說多錯,什麼都不說,為了儘快離去,隻推脫家中有事。
當時,傅檜柏的夫人便狀似無意地調笑道:“這麼急著走,難不成是要為夫君備好衣裳不成?嗬嗬嗬……”
那仿佛隻是隨口的打趣,在場的夫人們都紛紛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可是劉如英當時心中一緊,怕傅檜柏的夫人看到自己臉色不對,就立刻低下了頭。
她三緘其口地離開了,可是她還記得,傅檜柏的夫人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後,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色,似乎是在估算著時間。
這她早已遺忘的場景,卻在今時今刻,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穿透了她的心臟!
像是一塊山頂的巨石,忽然砸得她頭破血流!
她真的好笨好笨啊,她怎麼能,那麼輕易被套出了信息呢!?
她當時為什麼要低頭!她的表現一定讓傅檜柏的夫人看穿了吧!
知道了她準備衣裳的時間,不就能推算出了高鐵牛的行軍時間麼!
為什麼呀!?她為什麼就不是和這群夫人們一樣八麵玲瓏、滴水不漏?為什麼……她為什麼如此蠢笨!
高鐵牛在那場戰事中失利……當真是一個意外嗎!?
劉如英淚落如雨,為何人可以那麼壞,那麼邪惡……折可克將軍的遭遇,又真的是意外嗎?
軍師大人忽然纏綿病榻,不足半月便一命嗚呼……都是意外嗎!?
劉如英快要恨死自己了!她要慪死了——她怎麼可以那麼蠢笨愚鈍!
如果湛兮今日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或許如此蠢笨的她,是怎麼都看不到迷霧之後的真相的呢,她空有寶山而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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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如英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在湛兮的麵前坐著,僵直不動,淚流不止。
湛兮掏出了手絹:“表姐,莫哭了,你並未做錯什麼。”
劉如英遲鈍地眨了眨眼,洶湧的淚又一次溢了出來,她狼狽地搖著頭,喃喃自語著:“不,你不知道……小少爺,你不知道我曾做錯過什麼,我曾那麼的蠢笨過……”
她的哽咽和絕望簡直要令人心碎,湛兮甚至能嗅到彌漫在她周身的那一種自我厭棄、自我譴責的氣息,痛苦到令人的感覺就如同溺水一般的窒息。
“你沒有做錯什麼!”湛兮平靜,而有堅定地說。
劉如英恍惚地抬頭看他。
湛兮將手絹遞到了她手上,凝望著她的眼睛,重複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可是、可是……”劉如英倉惶又狼狽地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或許有人利用了你,或許有人從你口中打探到了什麼消息,然後借此去做了什麼惡事,可是表姐,人家要作惡,總是能作惡的,這並不是你在作惡,你何必譴責自己呢?”